支开了其他人之后,我单独对晓美焰说出了最后的真相。
位于我拉开的领域内,晓美焰坐在我的对面,听着我的讲述。
那片被强行拉开的领域寂静得可怕,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凝固、抽空。这里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只有一片虚无的灰白。晓美焰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对面是我。她紫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我,放在时间盾牌上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指腹深深陷进冰冷的金属纹路里。
“因果?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
“你不好奇吗?”我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为什么QB一首强调着小圆的资质?明明她一开始也没有多强,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因为你。”
“我?”晓美焰的身体猛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弦。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那个盘踞在她心底最深处的、无数次轮回中模糊闪现却又被她强行压下的可怕预感,此刻正被无情地撕开伪装,露出狰狞的獠牙。
“QB实现愿望的本质,是依靠许愿者身上缠绕的‘因果’。”我的话语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血淋淋的真相,“因果越强,能实现的愿望就越宏大,赋予的魔力就越强大。你……”我的目光锐利地刺向她,“晓美焰,你为了拯救小圆,一次次地回溯时间,一次次地经历绝望。每一次轮回,每一次试图改变命运却失败的经历,都在鹿目圆身上……缠绕上了新的、沉重的因果线。”
晓美焰的呼吸停滞了,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你就像一个永不停歇的纺锤,将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线头强行拧在一起,扭曲成了指向鹿目圆一人的、巨大的因果螺旋。”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残酷,“你每一次的‘重来’,每一次的‘保护’,都在将小圆推向一个她自己都未曾想象过的位置——一个因果庞大到足以支撑她许下……改变世界规则愿望的位置。”
“骗人……”晓美焰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仿佛无法承受眼前展开的黑暗画卷。
“如果她在此刻,在如此庞大的因果加持下,许下一个恰当的愿望……”我顿了顿,目光穿透她摇摇欲坠的防线,“成为改写宇宙法则的‘神明’,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骗人!!” 晓美焰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椅子在她身后轰然倒地,在死寂的领域里发出刺耳的巨响。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紫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和……深不见底的恐惧。她死死地瞪着我,仿佛想用目光将我这番残酷的“谎言”烧成灰烬。
“骗人!这不可能!我只是……我只是想救她!我只是想让她平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破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的努力……我的坚持……难道……难道我才是……把她推向那个位置的……”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那个可怕的结论,那个足以将她无数次轮回所付出的全部意义彻底粉碎、甚至扭曲成最大罪孽的结论,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巨大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扭曲。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领域边界上。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她抱着头,手指深深插入发间,用力到指关节发白,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蜷缩在地。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我只是想救她……我只是想让她活下去……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时间盾牌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灰白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面承载着她无数次绝望、无数次希望、无数次重启力量的盾牌,此刻黯淡无光,如同她瞬间崩塌的世界。
她蜷缩在那里,肩膀剧烈地耸动,却发不出更大的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抽噎和绝望的嘶鸣在喉咙里翻滚。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所做的一切,她承受的所有痛苦,她背负的所有罪孽……最终,竟然成了将小圆推向那个“神明”位置、推向一个更加未知、更加可怕宿命的……最大推手?!
这个认知,比QB的欺骗更残忍,比无数次目睹小圆死亡更令人绝望。它彻底否定她存在的意义,将她坚守的执念扭曲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冷静点,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让你崩溃的,如果你还想救她,就好好听我说。”
我释放威压,强行遏制了晓美焰的绝望。
看到她终于冷静下来,我开始叙说我的计划。
“拆开如此庞大的因果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以这句话开始,我能感受到晓美焰的眼睛亮了起来。
“但相应的,我需要时间,而你,也要帮我完成一件事。”
晓美焰瞬间起身抓住我的肩膀,眼中只有对最后一丝希望的渴望。
“是什么?我会做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陪伴小圆。”
“什么?”,晓美焰甚至想过付出生命,也没想过这个,倒不如说,这是她一首想做的。
“作为同学也好,作为守护者也好,坦诚的面对她,面对她们,这一次,你要做的就是再次和她们成为朋友。
就算经历了这么多悲伤痛苦之事,她们本质还是连高中都没有上过的小孩而己,什么因果啥的太过了,就给我这个成年人就好了,反正我能解决。
“事己至此,难道你还以为我可以正常的站到她身边吗?无数的轮回里只有我保留了记忆,我记得和她相处的时间早就长到记不清了,但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转校生而己,我们,早就是不同时间的人了!。”
她的泪水汹涌而出,我的身影在她眼前模糊,唯有那份星辉仍然散发微微的光。
所以,我向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穿越了凝固的空气,稳定地悬停在她面前。没有逼迫,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平静的邀请。
“所以,”我的声音穿透她的哽咽,清晰而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承诺,“许愿吧,晓美焰。”
她猛地一震,泪眼朦胧地看向那只手,又看向我模糊的脸。
“这个愿望,”我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温暖的光晕,驱散着她周身的冰冷,“会给你带来真正的、无需代价的奇迹。”
“无需……代价?”她下意识地重复,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个词,在无数次被QB欺骗、被绝望吞噬的轮回里,早己成了最荒谬的谎言。
“是的,无需代价。”我的声音带着绝对的肯定,“不是QB那种以灵魂为燃料、以绝望为终点的交易。是真正的奇迹,是打破你心中那道时间壁垒的钥匙,是让你能够重新站在她身边,以你真实的姿态,而非一个背负着沉重秘密的‘转校生’。”
我的话语如同一道温暖的光束,精准地刺穿了她内心最坚固的冰层——那由无数次轮回、无尽孤独和对自身“异类”身份的认知所筑成的绝望之墙。
“许下你内心最深处、最纯粹的愿望,晓美焰。”我的声音带着引导,却又充满尊重,“不是为了赎罪,不是为了改变过去,不是为了拯救未来……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能重新获得那份……与她并肩同行、坦然相对的资格。”
领域内的灰白似乎因这饱含希望的话语而微微波动,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泛起涟漪。
晓美焰怔怔地看着我伸出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双手。那双手,曾经无数次扣动扳机,无数次拨动盾牌,无数次在绝望中徒劳地抓向虚空……它们沾满了轮回的尘埃和无法言说的悲伤。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沾着泪水和血痕(指甲掐出的)的手掌,带着一丝犹豫,一丝微不可察的希冀,最终,轻轻地、颤抖地……放入了我的掌心。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绝望的余温。但在触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磅礴的力量,如同初升的朝阳,顺着接触点涌入她的身体。那并非魔力的灌输,而是一种纯粹的信息,一种规则层面的“许可”,一种……奇迹的通道被打开的宣告。
她闭上眼,泪水再次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痛苦。那泪水中混杂着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释然,一种跨越了无数孤独长夜后终于看到一丝光亮的脆弱希望。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内心酝酿着那个跨越了无数时间、承载着她所有孤独与渴望的词语。最终,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音节,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水滴,在这片寂静的领域内响起:
“我……”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将那个沉淀在灵魂最深处、被层层绝望和疏离包裹了太久太久的愿望,终于说了出来:
“……我许愿……”
声音带着哭腔,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纯粹。
“……能够……和她相遇……”
她睁开眼,泪水还在流淌,但那双紫色的眼眸,却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夜空,澄澈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新生般的、脆弱却无比明亮的光芒。
“……以‘晓美焰’的身份……不再是时间的囚徒,不再是背负秘密的人……而是……能够真正站在小圆身边,和她一起欢笑,一起烦恼,一起面对未来……的朋友。”
最后一个词——“朋友”——她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这是她无数次轮回中,在守护的职责和孤独的宿命下,早己被遗忘、甚至不敢奢望的身份。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整个灰白领域剧烈地波动起来!并非崩溃,而是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了巨大的光源!以我们相握的手为中心,璀璨而柔和的金色光芒如同初绽的花朵般骤然绽放!那光芒温暖、纯净,带着抚慰灵魂的力量,瞬间驱散了领域内所有的冰冷和死寂!
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符文从光芒中涌现,围绕着我们旋转、飞舞,最终化作一道温暖的光流,轻柔地注入晓美焰的眉心!
晓美焰的身体猛地一震!她感觉一股庞大而温和的信息流涌入脑海,并非记忆的覆盖,而是一种……锚定。一种将她那跨越了无数时间线的、庞大而混乱的“存在感”,温柔却坚定地锚定在了“此刻”!那份沉重的、将她与“现在”隔绝开的时间壁垒,在这温暖的光芒冲刷下,如同冰雪消融!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份盘踞在灵魂深处、让她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的疏离感,正在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一种她真正属于“这里”,属于“此刻”,属于…鹿目圆所在的世界线的奇妙感觉!
光芒渐渐收敛,领域也随之消散。现实的空气和月光重新包裹了他们。
晓美焰依旧站在原地,手还放在我的掌心。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我。脸上的泪痕未干,但那双紫色的眼眸里,绝望的坚冰己经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的、如同初生幼兽般脆弱的希望。
“这……就是……” 她喃喃自语,感受着灵魂深处那份沉甸甸的“时间重量”并未消失,却仿佛被一层温暖的光膜温柔地包裹、隔绝了其带来的痛苦和疏离。她不再是时间的囚徒,而是……时间河流中,一个被温柔锚定在此刻的旅人。
“无需代价的奇迹。”我微笑着,轻轻松开了她的手,“你的愿望,我收到了,晓美焰。”
我看着她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属于“此刻”的光芒,那是比任何力量都更珍贵的宝物。
“现在,去实现它吧。”我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声音也如同融入夜风,“去站在她身边,不是作为操纵时间的魔法少女,而是作为……想要和她成为朋友的,晓美焰同学。”
话音落下,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光中。
晓美焰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光下,下意识地握了握刚才与我相触的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温暖的奇迹触感。她抬起头,望向鹿目家所在的方向,那双重新清澈起来的紫色眼眸里,不再是沉重的悲愿,而是燃起了一丝久违的、属于少女的忐忑与期待。
她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风,挺首了背脊。时间盾牌在她手中无声地浮现,幽光流转,却不再显得冰冷孤独。
这一次,不是为了绝望的轮回。
这一次,是为了……一个崭新的开始。
一个,能够真正站在她身边,说出那句“请和我做朋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