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子...”掠影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女,红晕逐渐爬上耳垂。
君无心用那只未染蔻丹的纤纤玉手滑过掠影的眉眼:“掠影,你陪在我身边多久了?”
“回女公子,已经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了...”她松开了手:“你就没有遇到你喜欢的姑娘么?”
掠影那双星眸之中倒映出君无心的面容:“属下这辈子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
君无心轻笑一声:“时候尚早,谁又说得准呢?掠影,若是有一天你想成家了,记得告诉我,我会给你准备聘礼。”
“女公子。”掠影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如鲠在喉,他要如何说?
说他喜欢的人就在眼前?
这不可能的...
他是她下属,也是她的奴,他与她之间仅凭二人的身份,就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能做的,便是陪着她,看着自已的女公子嫁与他人,与他人恩爱一生。
“过来,为我宽衣。”
“诺。”掠影站起身,走至君无心面前,为她褪去外袍。
玉兰花香萦绕在鼻尖,掠影的手却没有丝毫停顿,他想做她手里最锋利的刀刃,只要她还需要,他便一直会在。
君无心施施然走到软榻上躺下:“老规矩。”
掠影细致入微的拿来了一条薄毯盖在了君无心的身上,随即伸出手为君无心揉太阳穴,让眼前之人放松下来。
这十几年来,掠影都是这么做的。
就在这满是机密的书房之中,做着于他而言最亲密的事情。
今夜星光暗淡,一轮弯月也被乌云掩盖,衬的这黑夜愈发的寒冷。
许家,紫嫣阁中,许梓嫣眸光涣散的躺在床榻上,过了许久她坐起了身,长发如瀑,一身白色里衣却难掩住身上的痕迹。
她将目光挪到了不远处的桌案上,上面是一把匕首与白绫。
许梓嫣哼笑一声,这笑声中满是苦涩,世家女子大抵是要为了家族的荣耀做出贡献,即便无法做出贡献也不能给家族抹黑。
如今的她已经对家族没有了价值,便也绝对不能成为家族的污点。
她掀开锦被,走到了桌案前,手指滑过那条洁白如雪的白绫,泪水自眼眶滑落,她抬起头闭上了眼眸良久。
最终,她睁开了眼眸,找来烛火点燃了桌案上的灯盏,不紧不慢的磨墨,又提起毛笔沾了沾磨好的墨汁,在宣纸上用娟秀小楷写下遗言。
阿父,阿母亲启。
小女梓嫣自知被三皇子玷污,失了清白。
也明白梓嫣身为世家贵女不能为家族抹黑...
故此,小女会为了家族的脸面,选择自我了结。
可女儿不甘心,凭什么男子之过,却要让女子承受代价?
好在三皇子已死,那是他活该...女儿只恨没有亲手杀了他,这世道之下的女子活的太过于艰难了...
若是可以,真想看看女子翻身做主的模样,而不是如随处飘零的浮萍。
许梓嫣将手中的笔放在一旁,拿起了尚未干透的宣纸与那条三尺白绫,走到了饭桌前,将宣纸放在了一旁,又拿起了木凳放在了桌上。
她一步一步的踩上了木凳,将那条白绫一抛,悬挂于房梁之上,她的面容满是平静,她将白绫打了一个死结。
最后,她双手握住白绫,将那圈套在自已的脖颈上,脚下一蹬木凳掉落,白绫瞬间勒紧,而她并未有丝毫的挣扎,从容赴死。
她的举动,并未让一人察觉。
因为这紫嫣阁,今夜就只有她一人。
这是许家留给她最后的体面。
君无心走上凤澜阁中最高的楼台,向远处望去,这繁华的京城,在今夜寂静极了。
掠影站在她的身后,走上前为她披上了斗篷:“女公子夜深了。”
“许家那边有动静了么?”
“嗯。”掠影递上了一封信,
方才许家紫烟阁中并非没有人,只不过都是各大世家的探子罢了。
许梓嫣写的遗言,自然也被探子复刻了下来。
君无心打开信件,沉默了良久,最终只余一声叹息,她将信放回了掠影的手中,又看向东南方,那是皇宫的方向。
“当今世道艰难,而女子活在世上本就不易,如今还要受此磋磨,实在是可悲。”她那双丹凤眸有片刻的黯淡。
“掠影,我是不是去迟了?”倘若她去的早一些,那许梓嫣便不会死。
“女公子,您不是神,况且那许家贵女只是刚好成为了您的棋子,那是她的命数。”
“是啊...棋子,刚好是她罢了。”楚家的百花宴本就是鸿门宴,今日不是许梓嫣,便是别人。
白家悠然阁,白清然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她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可把一直守着她的侍女玉桃吓了一跳。
“女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白清然猛地看向玉桃,她抓住了她的手:“玉桃...”过了好一会她才平静了下来。
“女公子,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白清然环顾四周,却没看到自已现在最想见的人:“是谁救了我?”
“回女公子的话,是君家贵女。”
“真的是她...”白清然缓了缓神:“那...许家妹妹怎么样了?”
“这个奴不知。”
“罢了,明日我要去君家。”
“女公子,如今你的病还没好,要不改日?”
“不,我就要明日去。”
“诺,奴一会就去准备拜帖。”
“好。”
君家主院,君谨行与君锦轩相对而坐:“你看看,这是你妹妹今日做的事情。”
君锦轩看着桌案上的事迹,满是惊讶:“这当真是小妹所做的么?”
“嗯。”
“简直让人有些不可置信。”
君锦轩端起案上的茶水,灌了一口才平复了心中的情绪:“我都快有些看不透小妹了。”
君谨行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看透过你妹妹?”
君锦轩讪讪一笑:“说的也是啊,不过小妹杀三皇子的手段如此利落,就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当真是厉害啊。”
“华儿并非池中之物,她的心思也不是你能够揣测的。”
“阿父说的是。”
翌日一早,许家紫烟阁中,一洒扫侍女推开了房门,就见自家女公子将自已吊死在了房梁上,不由惊呼一声,后退了几步被门槛绊倒在地。
“不好啦!女公子自尽了!”
许家女君得知消息后,在许梓瑜的搀扶下匆匆赶来,看到自家女儿的尸体,顿时心中一痛昏厥了过去。
“阿母!”许梓瑜的手有些颤抖,但面上一片镇静,她唤来侍女将许家女君扶下去休息,自已则是朝着许梓嫣的尸体走去。
她的面上满是悲痛之色,颇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她掀开白布,看到了许梓嫣颈间的痕迹,惊的后退了几步。
她的侍女莲悦赶忙上前搀扶住了自家女公子:“女公子保重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