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率先来到了凤澜宫下的水牢处,吩咐了看守的侍卫将水牢的水都先放干净后,又匆匆离去。
不过多时,掠影再次走入水牢中,只是这一次是为了给自家女公子开道。
君无心闻到了水牢内那种腐朽的气味,不由眉头微皱,但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二人来到了往下走的阶梯前,掠影朝着君无心伸出了手:“女公子小心脚下。”
君无心将手搭在了掠影的手腕上,目光则是落在了正中心那被困在平台上,长发凌乱的男子身上。
昔日高高在上的陛下,如今她脚下的蝼蚁。
当真是世事无常,可悲,又可笑啊。
踏上平台的那一刻,君无心收回了搭在掠影手背上的手,随即摆了摆手示意掠影停住脚步,自已则是继续向前走去。
傅容羽听见脚步声,有些疲惫的抬起头看向来人,即便那人是造成他如今处境的罪魁祸首,可他仍旧是希望从她的身上看出些什么:“无心,你终于来了。”
君无心走到傅容羽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傅容羽,你多次想见本宫,是还有什么遗言么?”
她的目光一如往常的冰冷,却又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傅容羽想要说的话,忽然哽在了喉头,再也无法吐出,他再次垂下了头,遮住了眼底的悲哀。
到此时他才明白,爱上一个不爱自已的人,会有多痛。
“怎么?陛下又没话与本宫说了么?”
“朕想要问的问题,在见到你的这一刻,便有答案了。”傅容羽攥紧了拳:“可是,朕还是不甘心。”
“朕知道无心想要朕的命,可朕还是想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你这是求一个瞑目?”
“嗯。”
“可若是本宫不想告诉你呢?”毕竟君无心告不告诉傅容羽,傅容羽都是要死的。
傅容羽自嘲一笑:“倘若朕拿傅家的龙卫做交易呢?”
“陛下这是连最后一颗有用的棋子也不要了么?”君无心掏出手帕,裹住了自已的手指,才勾起了傅容羽的下巴,迫使其对上自已的凤眸。
“无心一向心思缜密,就算朕动用了龙卫,也未必斗得过你。”傅容羽看着那双眼眸,只觉得复杂极了,不用他多想,君无心一定明白傅家龙卫的存在。
只是还未曾摸到龙卫如今的下落吧。
“你倒是突然明白了。”君无心凝视了傅容羽许久:“还不算蠢的可怜。”
“那无心现在可以告诉朕了么?”
“这是自然。”君无心松开了手,百无聊赖的挪开了视线,打量了一下四周:“从先太后举办选秀这一事开始,八大世家便已经筹谋起了改朝换代的事情,只是除了君、白两家,剩下的六大世家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世家屹立百年不倒,族内也难免出了蛀虫,否则当年的三皇子也不会能趁虚而入,污了许家女公子的清白。”
傅容羽的眸中滑过一抹了然:“多年前我们初见的那场百花宴?”
“是我君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只不过出了些许的意外,白白损了一条性命,她心道。
“从那时起,君家便有了扳倒傅家的能力,为何不动手?”
“当然是因为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啊。”
傅容羽闻言心下一沉:“朕是那个理由。”他的话语是那般笃定。
“不。”君无心又将视线挪回了傅容羽的面上:“无论这一代傅家登上皇位的是谁,都逃不过一个被从皇位上拽下来的宿命。”
“更何况,你前头的那几个哥哥,除了四皇子傅容言之外,都不过是草包废物。”
“四皇兄他死的太早了。”傅容羽自从接洽了傅容言手中的势力后,便清楚的明白,倘若四皇兄没死,那皇位未必是自已的。
随即,君无心下一刻的话语证实了他的猜想。
“倘若本宫当年没有提前将其扼杀,登上皇位的不会是陛下你。”
“是你杀了四皇兄?!”傅容羽在此刻对君无心的心狠,有了一个更明确的认知:“四皇兄他爱了你那么多年,甚至在死前也不忘让朕好好对你...”
“在权势面前,情爱是最最不紧要的。”君无心将手指上的墨玉扳指褪下,放在自已的手中把玩:“即便他还活着,登上了皇位,更是让本宫成为了他的皇后,也不是比你多活几年罢了。”
傅容言虽然比傅容羽难搞的多,可于君无心而言,也只不过是多花几年的功夫罢了。
“君锦华,你当真是没有心。”傅容羽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清然的死?!”
“也是本宫一手推波助澜的。”君无心又将墨玉扳指戴回了自已的手上:“她本就是本宫手中的棋子,若她头脑清醒些,也不会有如此下场,傅容羽,是你亲手杀了这个世上最爱你的女人。”
一股后悔的情绪顿时涌上了傅容羽的心头:“朕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不然呢?”君无心的眸中满是戏谑:“陛下,如今你可以做一个明白鬼了,也该告诉本宫龙卫的下落了吧?”
傅容羽苦笑一声:“御书房,正大光明的牌匾后,有能召出龙卫的令牌。”他想到了他和白清然的血脉:“朕和清然的孩子,有名字了么?”
君无心冷嘲道:“本宫还以为你忘了呢。”她颇有深意的看了傅容羽一眼:“他叫佑安,是清然当年怀第一胎时给孩子取的名字。”话音刚落,她便转身离去。
如今傅容羽最后的利用价值被榨干,已经没有了存活的必要。
“掠影,送陛下殡天。”君无心毫无留恋的下令。
“诺。”掠影长剑出鞘,与君无心擦肩而过,提剑朝着傅容羽的脖颈处斩去,丝毫没有给傅容羽再次开口的机会。
脖颈被斩断的瞬间,鲜血自动脉中喷射而出,溅落在了掠影的脸与身上。
一代帝王,人头落地。
掠影抬手擦拭了一番脸上的血迹,侧过头朝后看去,见到的便是那人一袭红色的宫装,背后绣有展翅翱翔的凰,一步步走上了那潮湿的台阶。
鲜血自他的面颊滑落,而她并未回头。
君无心朝上走时,并未曾错过刀剑与血肉接触的声音,可这声音并不能让她的步伐停顿丝毫,身后发生的一切,她都已经漠不关心了。
仿佛掠影所杀的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而非一国之君。
掠影看着自家女公子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水牢中,才收回了目光,他的神色是那般的复杂。
他清楚的明白,他这辈子只会是她的影子。
再无逾越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