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的故事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他刚好一说完，夕阳恍若烧尽了最后一丝红霞，天地瞬间暗沉了下来。
温沫久坐不动，脑子仿佛是在消化这个故事。
他并不觉得玄幻，甚至有一种爱莫能助的悲凉感，好似他听的不是别人的故事，更像是他未来的预兆。
平心而论，如果自已真的生病了，他又该怎么做？
找上顾奕臣告诉他自已快死了吗？可能还活不过二十岁。
而顾奕臣呢？
他也不到二十岁，最是年少轻狂、朝气蓬勃的年纪，自已也要让他跟故事里的另外一个主人翁一样陪着死吗？
温沫被自已这个荒唐的想法吓坏了，他逃避似的闭上双眼。
“小沫！”林然的声音有些尖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很惊讶的事。
温沫抬起头，四目相接。
蓦地他感受到鼻腔里有一股热流正源源不断的涌出来，他不以为然的擦了擦鼻子。
林然急忙按响传唤铃。
温沫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已流鼻血了。
医生护士鱼贯而入。
温沫捂着口鼻一脸无辜道：“没事，空气干燥有点流鼻血。”
医生带着他去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只是鼻血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轻易止住，流到最后，温沫差点失血晕过去。
林然焦急的等在病房，但凡他还有点体力怕是都跟着去了急诊那边。
温沫大约是半个小时后才被放行回来，失血有点多，他走的歪歪斜斜。
林然抓住他的胳膊，忧心忡忡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空调房里待得时间长了点，鼻腔里毛细血管破裂，没什么大碍，让我多喝点水。”
林然半信半疑，“我们去第一医院。”
“就算要去检查也不用急在这一天，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医院。”温沫拉好帘子，“哥哥，你的故事真的讲完了吗？”
林然点头，“讲完了。”
“那你真的不后悔吗？就这么孤零零的死去，你真的不难过吗？”
“我知道我们的结局，所以我没有第二项选择。”
“那他呢？他如果哪天知道了，你有没有想过他还是会难过会伤心，甚至还会做傻事？”
林然没有那么长远的计划，他只能想到现在，而这样的结局是目前最好的结局。
不再和贺泽相见，不再让他知道自已的过往，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会知道自已的死讯，但秘密不曾揭开，他可能只会有一些遗憾，遗憾没有再见一面。
温沫擦去脸上的血迹，努力的挤出一抹微笑，“哥哥你说我能找到他吗？”
“会的，我想他也会回来找你。”
“那我要告诉他这一切吗？”
林然突然沉默了下来。
温沫继续道：“如果我真的基因出了问题，照着医嘱，我是不是心肝脾肺肾都要换一遍？那我还能活吗？”
“怎么不会呢？你还年轻，你一定可以——”
“哥哥你这个故事我听懂了，我也看见了自已的结局。”
林然摇头，“我不是让你学我。”
“我满怀希望的从家里逃出来，我想告诉他我可以义无反顾的跟他在一起，凭我的性子，只要是我认定的，除非他不要我了，否则我都会死缠烂打的跟着他。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一把会刺向他的刀，我想我会在刀刃出鞘之前选择自断。”
“小沫。”
“哥哥，你们认识了五年，还好我跟他就认识了半年，其实没那么容易忘不掉的。”
温沫莞尔，笑得纯粹而自然，好像自已放弃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物件罢了。
林然心里隐隐作痛，感情怎么能用时间来横断呢。
“你好好养身体，你不是说他要开演唱会了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听他唱歌。”温沫替他掖了掖被子。
林然摇了摇头，“不用去了，我听过了。”
“可是我想你去。”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
林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没有票，我们也没有钱买黄牛票。”
温沫哭笑不得敲了敲自已的脑袋，“那我们去大门外蹲着听。”
“这多少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以前也常常去体育馆那边蹲着听，虽然看不见画面，但完全听得清。”
“那我试试，如果我还能坚持到那一天。”
林然闭上双眼，他好像又想起了一些往事，成团夜的那一晚，他们一同站在聚光灯下，哪怕只是一瞬即逝的画面，仿佛也够他填满这一生的遗憾。
贺泽，你一定要永远站在那顶峰之上，替我多看看这盛世繁华。
……
林然只在医院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医生一上班就签字离院。
温沫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他在想怎么死缠烂打求这位好心大哥哥收留，学校已经放假回不去，家里更不能回去。
林然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却依旧装傻充愣等他开口。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走了一百米。
林然体力不支，刚走出医院就踉跄着坐在了花坛上。
温沫知道自已的希望来了，立刻蹲在林然面前，乐呵呵的说着：“大哥哥，我学体育的，我跑的可快了，我背你回去吧。”
林然瞧着这体格，确实是很能跑的样子，他摇头，“你身体也不能逞能。”
温沫不管不顾直接将人扛在背上，“我没力气了就放你下来。”
林然执拗不过这小孩，只能规规矩矩的趴在他背上。
温沫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林然背起，他诧异道：“哥哥你好轻啊，你得多吃点。”
“嗯，我如果吃得下我就多吃点。”
温沫自卖自夸道：“我可会做饭了，奶奶年事已高，以前都是我做饭照顾她，你放心，我一定也把你照顾的白白胖胖。”
“所以呢？”
温沫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能去你家吗？我能做饭，还能打扫卫生，我可勤快了。”
“你真的不回家？”
“我一回去就得被关起来，他们不会放我走的。”
“那等我死后，你又怎么办？”
温沫脚下一停，摇头，“哥哥不会死的。”
“小沫，你还有希望，你们都还有希望。”
“好，等哥哥走后，我就去找他。”
“你可以现在就去找他的。”
“我如果走了，就只剩哥哥一个人了。”
林然望着地上被拉长的两道影子，真是像极了孤苦飘零的两个游魂。
可是他才十九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