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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吾又问,‘父事事为人,何以为己?’

吾父肃而答,‘大丈夫当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以生为辱,以死为荣!’

吾再问,与血亲聚少离多,所为何愿?

吾父答,‘一愿苍生安宁,二愿山河永固,三愿天下太平’。”

言尽于此,灵前哭声一片,纵然是那礼部的官员,也不知抹了多少次泪。就连先皇驾崩,他也没像今日这般泪眼横流,心中酸楚。

府外的百姓也皆俯身下跪,哭喊护国公之名。

他们也不知,叶将军竟如此高风亮节,平生所愿,尽在百姓之身。

他们更不知,原来大名鼎鼎的镇北将军,一生功名显赫,竟也付出了如此之多。

他们用血肉之躯,铸成护国城墙。用与家人的聚少离多,换取万家团圆。当世之将,谁还有此护民真心!

“吾父一生,俾兹王化,浩气长存,直入正道,无坠迷津。吾父之言,常存耳畔,如砥如石,不振不惊。叹吾父,此行孤身,并无烟火去处。哀吾父,暗夜沉沉,焉有皓月悲天!”

祭辞即将念完,叶宁语的泪也似乎要流完了。她强撑住腹部传来的疼痛,再次握紧手中卷轴,似要与父亲进行最后的道别。

“往日清晨,父有形声。今日清晨,吾父何存?天长地久,抱恨绵绵,备其有灵,鉴此清筵……”

最后一句,叶宁语几乎用尽了平生力气。

她虚脱地晃着身子,雍王见状,作势想要扶一把。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手腕,叶宁语不经意往一旁挪了半步。

雍王的手落在空中,他看着叶宁语,神色复杂,似有心疼,又有疑惑。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雍王的举动,大家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为护国公之忠心而叹,为镇北将军之结局而悲。

“摔盆!”

礼官的声音再次响起,作为叶永长嫡长子的叶安珺怀抱瓦盆起身,一步一挪行至灵前。

此时的他眼眶血红,但眼中无泪。那日他从长姐房中走出,便已将此生眼泪流完。如今,他没有看向父亲灵前的废太子和雍王,但叶安珺抱着瓦盆的手,早已青筋暴起。

叶安珺高举瓦盆,只听嘭的一声,瓦盆落地,摔得粉碎,声音震耳发聩。

“开冥路,起灵!”

叶永长的棺椁被抬起,即将离开叶府。棺下长明灯已燃尽,白幡被晨风吹动,天边已开始泛白。

晨光既显,斯人将去。

“父亲!”

“大伯!”

“叶将军!”

“护国公!”

人们再也忍不住悲声,叶家儿女也好,朝中官员也好,府外百姓也好,呼唤叶永长的喊声一声盖过一声!字字含泪,凄楚不已。

江若忠本就为妹婿之死心痛不已,武将出身的他自知妹婿在阵前拼杀不易。

他感念妹婿高风亮节,见棺椁已起,江若忠朝前深拜,声音浑厚,气势如虹。“恭送镇北将军!”

方管家浑身血液涌动,他注视着将军的棺椁,随之猛然起身。

没有人发现,今日方管家的素衣之内,是当年跟随将军上阵时所穿的铠甲。

方管家犹记得,当年老夫人离世,将军内着素衣,外罩铠甲,遗憾离于灵前。谁曾想到,今日他却内披铠甲,外着素衣,为将军送行。

方管家猛地扯掉外面素衣,以一身铠甲立于灵前。他右手举至胸前,朝棺椁行军礼。“恭送镇北将军,叶家军之魂永生!”

方管家话音刚落,又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恭送镇北将军,叶家军之魂永生!”是当年从叶家军退下的老兵。

“恭送镇北将军,叶家军之魂永生!”

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皆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有的来自府内,有的则来自府外。喊声震天,呼声嘹亮,犹如上阵前的军令,亦如前线的战歌。这,是叶家军对一军主帅的送别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