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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青海湖传说

狂风撕扯着帐篷,呼啸声里裹挟着冰粒,打得防水布噼啪作响。林砚缩在睡袋里数秒,这是被困在青海湖边的第七个夜晚。忽然,他听见帐篷拉链被缓缓划开的声音。

"小林,你来看看这个。"赵教授的声音在风里断断续续,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雪地,照出一块漆黑的石碑。

林砚裹紧羽绒服钻出帐篷,积雪己经没过小腿。石碑表面结着薄冰,他用手套擦去冰碴,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藏文。那些文字像是用某种矿物颜料书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这不是普通的石碑,"赵教授的声音发颤,"你看边缘的纹饰,这是吐蕃时期的祭祀碑。去年在都兰热水墓群出土的银壶上......"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两人对视一眼,拔腿朝声音来处跑去。手电筒的光圈里,实习生小夏跪在雪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冻土。他面前赫然是个半米见方的地洞,碎石间散落着青铜祭器和碎骨,最醒目的是串九眼天珠,暗红色的纹路在雪地里像凝固的血。

那天夜里,小夏开始发高烧。他蜷缩在睡袋里不停呓语,藏语夹杂着汉语:"她来了......赤雪......赤雪来了......"守夜的藏族向导多吉听到这个词时脸色骤变,手中的转经筒啪嗒掉在睡垫上。

第三天正午,暴风雪奇迹般停了。阳光刺破云层,青海湖蓝得令人心悸。林砚跟着多吉去湖边取水,老向导突然指着湖心沙岛:"那里,二十年前,整个科考队......"他喉结滚动,腕间佛珠发出细碎碰撞声,"他们想挖吐蕃祭坛,结果全疯了,举着火把往冰湖里走。"

林砚忽然注意到湖面飘来几缕红色,像是稀释的血丝。他蹲下身,发现浅滩处的湟鱼正疯狂撞击冰层,鱼眼泛着诡异的灰白。更远处,成群的斑头雁在天空盘旋哀鸣,始终不敢降落。

当夜子时,林砚被冻醒。帐篷外有细碎的脚步声,月光把一道人影投在帆布上。他悄悄拉开条缝,看见小夏赤脚站在雪地里,单薄的病号服灌满寒风。年轻人正仰头望着月亮,后颈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像一窝纠缠的蚯蚓。

"七月望,血月升,王女赤雪归。"多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的金刚杵抵住林砚后背,"你看见祭坛上的天珠了吗?那是用殉葬祭司的头骨磨的,每个孔洞都封着一缕魂魄。"

第西天清晨,他们在营地三百米外发现小夏的尸体。年轻人以朝圣者的姿势匍匐在地,十指深深插进冻土,指甲全部外翻。最诡异的是他的表情——嘴角咧到耳根,眼珠被剜去,黑洞洞的眼窝里塞满冰晶。

赵教授连夜翻译出石碑全文,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沟痕:"......赞普赤祖德赞为镇湖中恶灵,以王女赤雪为祭,剜其双目,断其手足,封于青铜棺......"老教授突然剧烈咳嗽,钢笔滚落在地,溅出的墨水在纸上晕开,竟渐渐显出个穿藏袍的女人轮廓。

第七日,血月当空。林砚发现所有电子设备的时间都停在了子时三刻。多吉的转经筒无风自动,经幡上的六字真言渗出暗红液体。他们跟着一串赤足脚印走到湖边,冰面不知何时裂开个规整的圆洞,水下隐约可见石阶蜿蜒。

当第一滴血泪从苯教神像的眼眶滑落时,林砚终于看清祭坛全貌。青铜棺椁悬在穹顶,十二尊兽首人身的石像围成圆圈。小夏的尸体端坐正中,溃烂的掌心托着那串天珠。冰层下传来空灵的铃铛声,红衣女子从黑暗深处款款而来,裙摆扫过之处,冰面绽开血色莲花。

赵教授颤抖的手指抚过青铜祭器表面的雷纹,防风马灯在帐篷里投下摇晃的光影。那些嵌在器身上的绿松石突然开始渗出黏液,顺着古老的铸造纹路汇聚成诡异的图案。

"这不是普通的祭祀器皿,"老教授摘下起雾的眼镜,"你们看这个三足鼎内部的铭文,用的是吐蕃王室密文。"他沾着黏液在笔记本上临摹,笔尖突然不受控地划出扭曲的符号。墨迹在纸上蔓延成眼睛形状,瞳孔处浮现出细小的藏文——正是每个队员的出生时辰。

多吉突然掀开帐篷,带着雪粒的寒风卷走了笔记本。老向导的藏刀横在教授颈前,佛珠在腕间哗啦作响:"你们动了血祭鼎?知道为什么这些铜器要铸成中空吗?"他掀开鼎足,一截人类指骨卡在机关处,"每个祭器都要塞满活祭品的骨头,当年吐蕃祭司把三百个奴隶......"

话音被小夏的尖叫声打断。众人冲进医疗帐篷,只见昏迷的实习生正用输液针在胸口刻划。血珠沿着苯教雍仲符号的轨迹滚动,在皮肤上组成藏文祷词。赵教授突然捂住右眼惨叫,黑色黏液从他指缝涌出——那只眼睛的虹膜正在溶解,露出后方青铜色的瞳孔。

林砚的登山镐凿在冰面上,飞溅的冰渣却带着腥甜。手电筒光束穿透冰层,照出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形阴影。那些被冻结的尸体都穿着藏袍,双手结着金刚伏魔印,面部却布满鳞片状的突起。

"是苯教的水葬僧,"多吉的呼吸在防寒面罩里凝成白霜,"他们用自身血肉喂养湖中恶灵,但显然失败了。"老向导忽然扯开领口,颈后火焰形胎记在月光下泛着青紫,"我的曾祖父就是最后一代守湖人,首到他决定打开青铜棺......"

冰层突然传来震动,赵教授发狂般冲向裂缝。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完全变成青铜色,口中涌出带着鱼腥味的黑水:"赤雪殿下需要新鲜的眼睛!"他的指甲深深抠进冰面,在众人反应过来前,整个头颅突然爆裂——无数透明的小鱼从颅腔窜出,每一尾都长着人眼。

林砚在逃窜中跌进冰缝,刺骨湖水瞬间灌满防护服。手电筒光束扫过湖底,照亮了延绵不绝的石砌甬道。那些嵌在墙面的头骨额前都镶着九眼天珠,此刻正随着水流转动,发出空灵的诵经声。红衣女子的裙摆拂过他的面罩,林砚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布料——而是无数纠缠的黑色发丝,每一根都串着青铜铃铛。

祭坛穹顶的青铜棺椁缓缓开启,冰晶在王女赤雪苍白的皮肤上折射出血光。林砚发现自己正站在八十年代的科考队中间,那些面色青紫的研究员重复着挖掘动作,腕表指针永远停在午夜时分。

"轮回开始了。"多吉的声音从十二个方向同时传来。石像群的眼窝里伸出血肉触须,将幸存者们拖向对应生肖的基座。林砚被按在寅虎石像前,看见自己1983年的出生证明浮现在祭台上——那正是赞普赤祖德赞举行血祭的吐蕃历日期。

赤雪的指尖刺入他眼眶的瞬间,林砚在剧痛中窥见了真相:二十年前消失的科考队里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在冰层下对他微笑——那是二十五岁的赵教授。

当第一缕晨曦染红湖面,新一批地质勘探队的旗帜出现在远方。队长捡起雪地上的九眼天珠,暗红纹路里还沾着年轻科考员的体温。青海湖波涛轻响,水面下数千双青铜色的眼睛同时眨动,静静等待着下一个血月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