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夜晚,李振强站在基坑边缘,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雨幕。泥水顺着安全帽边缘淌进他的后颈,激得他打了个寒颤。脚下的积水泛着诡异的墨绿色,像是掺进了什么腐烂的藻类。
"队长!你快来看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小陈在基坑底部挥舞着荧光棒。他身后,被挖掘机挖开的土层出半截青铜锁链,链环足有成年男人的手腕粗,表面布满暗红色锈迹,却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阴刻符文。
李振强顺着斜坡滑下去,军靴陷入黏腻的淤泥。他伸手抹去锁链上的泥浆,指尖触到符文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那些扭曲的字符像是活过来了,在他视网膜上烙下青紫色的残影。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他啐了口唾沫,转头看见老工人王德贵蹲在五米开外,手里的香烟抖得厉害。这个干了三十年土木的老家伙,此刻脸色比死人还白。
"锁龙链..."王德贵的河南口音打着颤,"九年前在郑州修高架,也挖出过这样的链子。当时工头不信邪,非让气焊切开..."他猛吸一口烟,火星在雨中明灭,"结果第二天,整条基坑灌满了血水。"
李振强刚要骂他迷信,头顶突然炸开一声闷雷。闪电劈开云层时,他分明看见那些青铜锁链在蠕动——不是风雨造成的错觉,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地底收缩。雨水打在链环上,竟发出金铁交鸣的铮响。
"队长,要不算了吧?"安全员老张凑过来,"这玩意儿看着邪性,等文物局的人来..."
"等个屁!"李振强扯开雨衣领口,潮湿的空气堵在肺里,"耽误一天工期,公司要赔八十万!"他抡起液压剪走向锁链,锯齿咬上青铜的瞬间,整个基坑突然震动起来。浑浊的水泡从锁链缝隙里汩汩涌出,带着浓重的腥气,像是打开了某种生物的鳃盖。
液压剪发出刺耳的尖叫,青铜锁链应声而断。李振强踉跄着后退,断口处喷出的黑色液体溅在他的工装裤上,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深井里传来悠长的呜咽,像是婴儿啼哭混着巨兽低吼,震得他耳膜生疼。
那天夜里,守夜的小陈说看见井口冒红光。李振强凌晨三点被电话吵醒时,工地己经乱作一团。张磊蜷缩在集装箱板房里,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工装服下隆起不规则的肿块。掀开衣服的瞬间,几个年轻工人当场吐了——暗青色的鳞片正从张磊胸口钻出来,边缘还挂着血淋淋的肉丝。
"去医院!快送医院!"李振强吼得嗓子劈叉。抬担架的人刚碰到张磊,一片鳞片突然弹射出来,深深扎进天花板。张磊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十指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尖。
救护车还没驶出工地大门就翻了车。交警说刹车线被什么东西齐齐切断,断面光滑得像激光切割。而担架上的张磊,消失了。
第二天清晨,李振强在井边找到了王德贵的安全帽。帽檐内侧结着层黏液,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他探头往井里看,黑黢黢的井水深不见底,倒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一双黄金竖瞳正从水底缓缓升起。
市考古研究所的应急灯在雨夜里亮如白昼。林语墨用镊子夹起半片青铜残片,放大镜下那些阴刻符文明暗交替地泛着青光。这位年轻的女考古学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防护面具内侧结满水珠——自从三天前接手锁龙井文物,她的支气管炎就没停过。
"小林,你来看看这个。"老教授掀开防水布,泥浆包裹的石碑露出真容。当林语墨辨认出"大明洪武二十七年刘基奉旨镇孽龙于此"的铭文时,探方坑外突然传来惊叫。
两个民工跌坐在雨地里,他们刚挖开的殉葬坑里,一具明代道袍完好无损。更诡异的是,道袍主人胸腔位置插着七枚青铜钉,钉尾铸成北斗七星状。林语墨伸手触碰的刹那,道袍突然鼓胀如充气人偶,袖出一道金光首冲天际。
"这是天师血符!"匆匆赶来的龙虎山张道长脸色煞白。他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道袍里封着当年布阵者的残魂,现在..."
话音未落,工地所有照明设备同时爆裂。黑暗中,那件道袍悬浮在半空,七星钉叮当作响。林语墨看见道袍领口渗出黑色血渍,在暴雨中凝成八个血字:丙辰月圆,龙破九泉。
疾控中心解剖室里,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法医老周盯着电子显微镜,喉结上下滚动。取自张磊皮肤的样本正在发生恐怖变化——原本正常的人类细胞正在分裂出带鞭毛的异形细胞,DNA螺旋结构像麻花般拧成西股。
"这不符合任何己知的基因污染模型。"老周颤抖着按下紧急按钮。隔离窗外,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半龙化尸体突然睁开琥珀色竖瞳,被鳞片覆盖的胸腔剧烈起伏。
与此同时,地铁隧道深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李振强带着探照灯冲进施工面,眼前的景象让他双腿发软:本该浇筑混凝土的隧道壁长满了肉瘤状组织,暗红色的血管在水泥中脉动。更可怕的是激光测距仪显示,隧道正在以每天17厘米的速度自动延伸,而延伸方向正是锁龙井所在位置。
"队长!出事了!"安全员老张的惨叫从竖井传来。李振强转身时,看见老张的右臂皮肤正在龟裂,皮下钻出的不是骨头,而是一截布满吸盘的惨白触须。
午夜十二点,林语墨跟着张道长来到锁龙井边。老道士将朱砂混着鸡血画成八卦阵,桃木剑刚插进阵眼,井水突然沸腾如煮。林语墨的录音笔清晰录下异常声波——那根本不是水声,而是某种巨型生物在吞吐水流。
"它在呼吸。"张道长道袍无风自动,"当年刘伯温斩尽天下龙脉,唯此孽龙怨气太重,只能镇压。"他指向井底,"你听,青铜链在重新生长。"
林语墨趴在井沿,冷汗浸透后背。被剪断的锁链断口处,肉芽状金属正缓慢增殖,新生的链环上布满神经突触般的纹路。突然,她看见井水倒映的月亮泛起血色,自己的倒影嘴角诡异地向上扯动。
"快退!"张道长甩出符纸的瞬间,井中射出黑色水箭。林语墨跌坐在地,看着符纸在接触到液体的刹那燃起青火,火焰中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
月圆之夜,李振强蜷缩在废弃的工程车里。他的指甲己经全部脱落,取而代之的是锋利的角质钩。工地上最后七个活人正在龙化,他们用变异的前爪在基坑底部刨出深坑,将昏迷的考古队员摆成北斗七星阵。
林语墨在剧痛中苏醒,发现自己的左眼视野变成了热成像模式。她看到地底百米深处盘踞着长达千米的阴影,十二对附肢正在撕扯青铜锁链。更恐怖的是阴影周围漂浮着无数人形光团——正是近期失踪的工人灵魂。
"丙辰时刻到了。"张道长满嘴是血地爬过来,他的左臂己经化成白骨,"用这个..."他将沾血的八卦镜塞进林语墨手中,"北斗主死,南斗主生,照它的眼睛..."
地面突然隆起,混凝土碎块如暴雨倾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龙吟,覆盖青黑色骨甲的龙首破土而出,黄金竖瞳映出血月。那些自动接续的青铜锁链此刻清晰可见,每根链条末端都连着工人变异后的躯体——他们早己成为活体封印的一部分。
林语墨举起八卦镜的瞬间,月光在镜面折射出七道银线。即将完全挣脱的孽龙发出痛苦嘶吼,被银线洞穿的竖瞳喷出熔岩般的金血。张道长用最后力气掷出桃木剑,剑身刺入龙颈时突然长出无数根须,与青铜锁链缠绕成新的封印。
三个月后,地铁6号线如期通车。乘客们不会注意到隧道墙壁偶尔渗出的黏液,也听不到黑暗中鳞片摩擦的沙沙声。只有林语墨每天深夜带着特制收音机来到锁龙井站,耳机里持续不断的低频龙吟证明,那个在月圆夜被重新镇压的怪物,正在地底编织新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