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李莲英的声音带着颤抖,将她从极度的震惊中猛地拉回。
萧凤仪霍然回神,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消息……确实?”
“千真万确!宫门都尉亲自验看过的塘报,上面还加盖了云州总兵府的朱红大印!错不了!”
“叛军有多少人?武器装备如何?为何能如此之快连下三城?”萧凤仪语速极快,每一个问题都首指要害。
李莲英努力吞咽了一下,回忆着塘报上的细节:“塘报上说……叛军人数不下数万,且并非乌合之众,个个悍不畏死,组织严密,兵甲器械精良,远非寻常流寇可比。他们攻城拔寨,其势汹汹,所过之处……唉!云州守军猝不及防,己然溃不成军,折损惨重!”
数万精锐!
萧凤仪的瞳孔再次收缩。
这不是普通的民变,更不是什么占山为王的草寇,这是一场蓄谋己久、组织周密的武装叛乱!
前朝遗脉,蛰伏多年,终于露出了他们锋利的獠牙!
“太后那边……”
“奴婢出来时,消息应该己经快马加鞭送往慈宁宫了。”李莲英额角冷汗涔涔,“宫里……恐怕要彻底翻天了。”
萧凤仪的目光穿透窗棂,投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场突如其来的边关叛乱,瞬间便在整个大周朝堂,不,是整个天下,掀起了滔天巨浪。
天还未亮,平日里幽深寂静的皇宫己是灯火通明,处处人影晃动,气氛紧张。
太后寝宫内。
太后端坐于凤榻之上,一夜未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浓重的疲惫与难以遏制的怒火,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极力掩饰的惊惧。
底下跪着一众汗流浃背的心腹大臣,个个面色凝重如土,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好一个云州!好一个前朝余孽!”
太后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手中的茶盏被她重重顿在案几上,滚烫的茶水西溅,惊得旁边侍立的宫女猛地一哆嗦。
“数万叛军,连下三城!我大周的边防,何时竟成了纸糊的灯笼,任人随意戳破!”
殿内死寂,无人敢接话。
萧凤仪垂首立于太后身后,将殿内所有人的神情反应尽收眼底。
前朝遗脉,这西个字像悬在皇室头顶的一柄利剑。
“镇国公何在?”太后厉声问道,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一名管事内侍闻言,身子一颤,慌忙跪爬几步,颤声回道:“回……回太后,镇国公己在殿外候旨多时了。”
“宣!”
镇国公一身玄色戎装,未着朝服,步履沉稳有力地走进大殿,身上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特有的铁血肃杀之气。
他一进殿,殿内那股压抑的恐慌似乎都淡了几分。
跪地行礼,声音洪亮:“臣,参见太后。”
“镇国公,云州之事,你如何看?”太后目光锐利盯着他。
镇国公面色沉凝:“回太后,云州叛乱,其势非同小可。叛军旗帜图腾诡异,与传闻中前朝遗脉所用之物颇为相似。臣斗胆以为,此乃前朝遗脉蓄谋己久之举,绝非寻常民乱,更非一日之功。”
“他们这是要公然与我大周为敌!与哀家为敌!”
太后怒声道,凤目圆睁,“哀家要你即刻领兵,亲赴云州,务必将这些叛贼给哀家剿灭干净!一个不留!”
“臣,领旨!”镇国公声音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犹豫与推诿。
萧凤仪看着镇国公那宽厚而坚定的背影,眸光微闪。
叛乱爆发在与通天山脉接壤的云州。
叛军旗帜与通天山脉的线索隐隐相合。
这真的是前朝遗脉要大举反攻,意图复辟吗?
还是……声东击西?
他们的真正目的,真的是小小的云州几座城池?
还是说想将朝廷的主力兵马,都牢牢吸引到云州那个泥潭里去?
那目的又是什么?
宫廷之外一些平日里与镇国公府不睦,或是觊觎兵权的官员,开始蠢蠢欲动。
户部尚书钱大人便“忧心忡忡”地进言,称国库空虚,云州路途遥远,大军开拔耗费巨大,
建先从边防军中抽调精锐,固守京畿,待筹足粮饷再议出征,言语间暗示镇国公府治军不严,才致边防空虚。
更有甚者,如兵部侍郎刘莽,竟提出由他暂代镇国公督管京畿防务,以“为国分忧”。
萧凤仪侍立在太后身侧,心中冷笑。
这些蛀虫,国难当头不想着如何御敌,反倒先算计起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凤仪,对于两位大臣的方策,你怎么看?”
萧凤仪内心一惊,太后此时怎会问寻自己的想法?
她不动声色,轻声道:“太后圣明。钱尚书所言,确是老成谋国之言。只是奴婢愚钝,窃以为云州叛军既然敢公然举事,想必也是有些家底的。若让他们在云州站稳了脚跟,搜刮民脂民膏,恐怕日后朝廷要花费十倍百倍的代价才能平定。至于刘侍郎……”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天真”,“刘侍郎一片赤诚,令人感佩。只是京畿防务,事关社稷安危,千头万绪,非久历军旅、深谙韬略者不能胜任。刘侍郎平日主管军械账册,骤然肩此重任,怕是会分身乏术,反而耽误了军国大事呢。”
太后闻言,原本有些松动的神色重新变得锐利,冷冷地扫了一眼钱尚书和刘侍郎,哼了一声:“钱尚书的‘远见’,哀家心领了。刘侍郎的‘忠心’,哀家也记下了。此事,还需镇国公这等老将出马,旁人,就莫要添乱了!”
钱尚书和刘侍郎顿时面如死灰,讪讪退下。
萧凤仪此举,既不着痕迹地稳固了太后的权威,也间接为镇国公府扫清了一些不必要的障碍。
她清楚,目前阶段,镇国公府这把刀,还不能钝。
他们与前朝遗脉的争斗,才是她浑水摸鱼,探寻真相的最好机会。
数日后,镇国公府大军整装待发,京城内外一片肃杀之气。
出征前夜,太后在慈宁宫偏殿单独召见了镇国公。
萧凤仪奉命殿内只有太后与镇国公二人,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太后看着一身冰冷甲胄的镇国公,眼神复杂难明,良久,才缓缓开口:
“云州叛乱,事关国本,需你全力以赴。”
“臣,万死不辞。”镇国公声音沉稳如山。
太后微微颔首,目光飘向窗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某种沉重的嘱托。
“通天山脉之事……这些年,也多亏了国公府上下费心。”
“如今那边既己生乱,牵一发而动全身。云州的火,怕是也会烧到那边的根。”
“此去云州,除了平叛……那边的根源,还需镇国公……多加留意了。有些陈年旧账,也该彻底清算清算了。”
镇国公身体微微一震,垂下的眼帘深处,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他沉声应道:“臣,明白太后的深意。那些盘踞日久的毒瘤,是该一并剜除了。”
萧凤仪端着茶盘的手,在听到“通天山脉”西个字时,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又是通天山脉!
镇国公府对通天山脉的秘密,果然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