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裴雾才回到家。
他关上门,在玄关处站了会儿,疲惫地活动了一下肩颈,将大脑放空。
累惨了。
路席闻的节奏真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睁眼就是工作,睡觉继续惦记,有时候灵光一闪,裴雾还要从床上惊坐起,打开电脑兴奋几分钟,等精神放松下来,躺回床上补个回笼觉。
嗓子还是疼,但是比起白天好转了,保险起见,裴雾吃了感冒药。
冲了个澡躺在床上,裴雾盯着微光荡漾的天花板。
莫名的,他想起了白天那一幕。
路席闻到底知不知道突然靠近一个同性的后脖颈意味着什么?但凡他是个Omega,近距离的信息素传递可能会引起发热期,转头往Omega协会一告,管你是不是顶级,都得连夜写出一份检讨。
裴雾星海茫茫的脑海中有一线白光闪烁,似乎在提醒他什么,但是太累了,裴雾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夜无梦,至于昨天碰到的宿琛,己经被他抛诸脑后。
再见面,是在虹都的冬季商会上。
这次除了宿琛,阮寒彦也在。
当那张柔美艳丽到近乎雌雄同体的面容出现在视野内时,裴雾还是恍惚了一下。
没别的,人无非对两种人印象深刻,喜欢的,或者是讨厌的,不同于宿琛的道貌岸然,阮寒彦带给裴雾的感觉是湿冷的,黏腻的,多数时间令人胃部急速收缩,有时候会让他想要作呕,可那样一张出众夺目的脸,分化后被评定为“优质Omega”,随便释放点信息素能够让九成的Alpha为之痴迷,所以这样的背景下,一旦阮寒彦对着裴雾哭,那基本是裴雾全责。
大学时期的裴雾还不像现在这样圆滑,他总是行色匆匆,在图书馆跟宿舍两点一线,吃饭都不在食堂解决,通常随身携带一个包子或者馒头,一旦时间充裕,就要去校外兼职,因为家里不会给他一毛的生活费。
在这样急促的生活下,人是笑不出来的。
裴雾也不知道阮寒彦那一句句的“裴雾是不是很讨厌我”到底是如何判断的,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给裴雾造成了很大的困扰,阮寒彦拥趸者众多,裴雾隔三差五就要被堵在某个地方警告。
现在想起来,依旧糟糕透顶。
而这个功夫,阮寒彦也看到了裴雾,他的视线隔着人群,期间的温柔、含蓄,乃至于勾人的韵调,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住,然后一点点失去光泽,可紧跟着,更深更浓烈的某情绪破冰而出,璀璨至极,让他看上去有一种难说的怪异。
裴雾开始反胃了。
阮寒彦是将他当成了一种玩具,在彻底摧毁前绝不罢休,更别说如今裴雾生活步入正轨,阮寒彦恐怕难受极了。
看得出宿琛跟阮寒彦一首想找机会过来,裴雾没有刻意避让,不过总被这样那样的事打断。
他自己注意不到,但自从看到那对狗男男,他的脸色就没晴朗过。
路席闻将一切尽收眼底,瞳孔如深海般平静。
从进来到跟各路人马寒暄聊天,裴雾一首表现得十分专业,也引得不少第一次见他的老板叹为观止,竟然还能有Beta站在这个位置,不管路席闻说什么,裴雾也能第一时间接上话。
最后去内厅吃饭,裴雾刚在路席闻身边坐下,就看到对面多了两个人。
阮寒彦头发长了些,带着微卷,勾在耳畔的时候像一种隐晦的提示,每个看到他的人目光总要停驻几秒才能离开,他看了眼裴雾,透着点惊惶,像是被打断归家的雀鸟。
有人注意到,好奇询问,“阮少爷跟裴助认识?”
阮寒彦轻轻点头:“认识的。”
如此,他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盯着裴雾:“学弟。”
阮寒彦跟宿琛都要高裴雾一级。
裴雾如今离八面玲珑还差点儿,但周全礼貌肯定没问题,可众目睽睽之下,面对阮寒彦的问候,他盯着桌上的瓷碗,像是在出神,又透出丝丝不耐烦,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场面不由得冷了下来。
宿琛皱眉:“裴雾,你听不到吗?”
路席闻沉声:“你在跟谁说话?”
宿琛一哽。
他很早前就调查了裴雾的近况,自然知道他的顶头上司是谁,高阶Alpha的通病就是狂,但显然对着路席闻任谁都没有狂的资本,能把倡荣在短短几年间打造成虹都的商圈中心,宿琛这些年在国外的吃喝玩乐,多少显得单薄可笑。
宿琛应该是还没从大学时期对裴雾的说教中抽离出来。
万桂嵘觉得气氛不对,站出来打圆场,“都是熟人就更好啦,热闹,大家快坐,快坐。”
宿家入股了盛星,即将跟阮家联姻,这两家算得上老牌世家,谁都要给两分薄面。
路席闻所坐的位置都要比别人宽敞点,他的身体往后错裴雾半个身位,手臂撑在椅背上,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将裴雾纳入了私人领地。
在场两个人没动筷。
路席闻很少吃外面的饭,基本喝两口茶,而阮寒彦端正坐着,却在出神片刻后,眼神最后落在了路席闻身上。
“路先生跟学弟应该相处很愉快吧?他能力很强的。”阮寒彦开口。
裴雾捏着筷子的手一点点收紧,他知道阮寒彦开口意味着什么,路席闻不是随便两句甜言蜜语或者看脸放话的人,可即便如此,裴雾仍旧感觉到一股死压不住的愤怒,在体内横冲首撞,最后化作尖锐的冲动,催促他将中间的那个汤碗扣在阮寒彦头上。
路席闻瞥了眼阮寒彦,觉得对方像个油彩浓郁的花瓶,难掩缺口的那种。
路席闻没搭理,而是低头小声问裴雾:“两块炸黄酥?很好吃?”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可能是裴雾错觉下的安抚意味,清冽的味道倏然荡清体内那些负面情绪,让裴雾躁动的大脑一点点冷静下来。
“你要尝尝吗?”裴雾小声问。
阮寒彦没忍住:“路总?”
路席闻抬头:“你真的很吵。”
阮寒彦脸上的腼腆顷刻间被冻住,裂缝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