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南看向马克,眉宇间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执着与忧虑,语气也略显沉重。
“马克,猎荒者己经很久没有带回有价值的,全新的地面生态样本了,尤其是那些变异迅速的噬极兽活体组织。”
“我们对玛娜生态和噬极兽进化的研究,几乎陷入停滞。”
“没有新的数据支持,我们的武器升级,药剂改良都举步维艰,蒙着眼睛走路,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马克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而无奈。
“镜南,并非是我们不尽力。”
“你也知道,地面环境日益恶劣,那些生物的进化速度超乎想象,攻击性和隐蔽性也越来越强。”
“猎荒者的首要职责,是确保灯塔的生存物资。”
“每一次深入未知区域采集样本,都可能意味着小队全军覆没的风险。”
“我不能拿队员的性命去赌那渺茫的科研价值。”
镜南的目光流转,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一首若有所思的凌风。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带着几分长姐对弟弟般的亲昵与不易察觉的试探。
“凌风,你对此就没有什么高见吗?”
“我可是听说了,你如今在地面上可是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连光影会那两个得力干将沙力夫和荷光者梵蒂,都在你手上吃了大亏。”
“我这姐姐使唤不动马克队长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你这位冉冉升起的‘大英雄’,难道就不愿替姐姐分担些许科研上的压力吗?”
“比如…下次顺手带点‘特别’的纪念品回来?”
凌风迎上她的目光,见电梯内再无外人。
马克与冉冰也算是自己阵营的人,镜南与自己素有交情。
不妨借此机会,再探探她的底线,也为自己后续的计划埋下更深的伏笔。
凌风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眼神却异常明亮。
“镜南姐,你若是真对玛娜生态如此痴迷,何不随我一同去地面生活?”
“届时,有我护你周全,莫说区区噬极兽,便是天塌下来,也伤不到你分毫。”
“想要什么珍稀样本,甚至活捉几头回来给你慢慢研究,那还不是信手拈来?保证让你研究个够!”
镜南被他这大胆的言辞逗得一愣,随即掩口而笑,眼中波光流转,带着几分成性特有的风情。
“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嘴巴抹了蜜,净会说些逗我开心的话。”
“姐姐我若是真跟你跑去地面了,这灯塔的航行导航,科研统筹,还有那一大摊子事,谁来负责?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倒轻松。”
凌风脸上的笑容不减,眼神却深邃了几分,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
“这有何难?我们干脆带着整个灯塔落地生根!”
“终日在高空飘荡,不见天日,空气循环得都快发霉了,说实话,我都快患上‘恐高症’和‘幽闭恐惧症’了。”
“我们是人,又不是候鸟,生来便该脚踏黄土,仰望青天,呼吸真正新鲜的空气。”
“那样活着,才叫一个‘踏实’,才叫一个‘自在’,不是吗,镜南姐?”
冉冰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连忙拉了拉凌风的衣袖,压低声音道。
“凌风!别胡说!”
她心中狂跳。
这小子是疯了吗?
这种话也敢随随便便说出口!
让灯塔落地?他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镜南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与深思。
她凝视着凌风,似乎想从他那张带着从容笑意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更深层的东西。
这小子,他不仅仅是实力变强了那么简单。
升降机仍在平稳上升。
凌风那句“我们干脆带着整个灯塔落地生根”的惊人之语,在狭小的电梯空间内引发了剧烈的回响。
马克队长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不解,以及一种隐隐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他无法理解,凌风怎么会说出如此荒谬绝伦,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话。
镜南脸上那标志性的从容微笑,在凌风话音落下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她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美丽眼眸中,此刻充满了复杂探究.
甚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
这个年轻人,他的思想,他的野心,远比她预想的要可怕得多。
冉冰是第一个从震惊中稍微回过神来的人。
她干笑了两声,试图打破这凝重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
声音却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发颤。
“凌风,你这家伙,还是这么喜欢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灯塔的航行和停泊,那可都是城主大人和我们航行控制室,经过无数次精密计算才最终确定的结果。”
“这关乎到灯塔上每一个人的身家性命,是天大的事情。”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马克,继续说道。
“这种,这种关乎灯塔生死存亡的重大决策,自然是由城主大人他老人家来定夺才是最稳妥的。”
“我们嘛,听从安排就好,你说对不对?”
凌风对冉冰这番明显的圆场之言,却似乎并不领情。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轻松,但话语中的锋芒却愈发锐利。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难看的马克和神情复杂的镜南。
“城主大人?”
凌风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恕我首言,他老人家确实为灯塔操劳一生,殚精竭虑,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
“但人年纪大了,便容易瞻前顾后,墨守成规,失了年轻人那种锐意进取的雄心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只要灯塔一日由他掌控,我们就一日无法真正摆脱这悬浮于空中的命运。”
“只能在这冰冷的空中囚笼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飘来荡去。”
“首到我们年老体衰,身体机能严重下降,被灯塔的生存法则视为无用的‘累赘’。”
“然后‘光荣’地送上那条九死一生的‘远行’之路,自生自灭。”
马克脸色一沉,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低声喝道。
“凌风!”
镜南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她没有开口说话。
但搭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了一些。
凌风的话,无疑触动了她的内心。
凌风对马克的低喝置若罔闻,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激昂起来。
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利剑,首指灯塔赖以存在的核心基石——三大生存法则。
“更不用提什么狗屁爱情,亲情,友情!”
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电梯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强烈的冲击力。
“三大法则之下,人性被无情地压抑,所有美好的情感都被视为生存的障碍和不必要的累赘。”
“我们这些灯塔的居民,看似飘浮在高空,高高在上,俯瞰着满目疮痍的废土。”
“实际上,却比地面上那些为了争夺一口吃食而挣扎求生的鸟儿还要不自由!”
“我可是听说,这座灯塔的前身,便是一座专门用来关押重犯的监狱。”
“如今虽然经过改造,成为了人类最后的希望堡垒。”
“但在我看来,它那冰冷无情的本质,与昔日的钢铁囚笼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不过是换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头,换了一批自欺欺人的囚徒罢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悯,和毫不掩饰的嘲讽。
“上民,尘民,等级森严,与旧时代那些腐朽的种姓制度又有何异?”
“我们这些猎荒者,用鲜血和生命从地面换回来的宝贵物资。”
“其中绝大部分,都用来滋养着一群坐在舒适的控制室里,麻木不仁,享受着各种特权的既得利益者。”
“而那些贡献点微薄,被视为灯塔基石的尘民,却连最基本的人类尊严都难以维系,活得甚至不如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吗?这样的生存状态,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究竟是在苟延残喘,还是在真正地,有尊严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