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汀是被热醒的。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他浑身发烫，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床单也被打湿。
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被子也被他抓的皱皱巴巴, 脸半埋在里面，头发乱糟糟。
这一瞬间，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中梦。
衣服紧紧贴合在后背上, 还有些潮湿，前后都不是很舒服，不知不觉中他又眯上了双眸，有些犯迷糊。
“啊……”塔汀发出一声闷哼, 还在努力清醒中，“嗯、”
他从被子里慢悠悠地钻了出来,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风, 不禁打了个哆嗦。
看来窗户又没有关严, 冷空气都钻进来了。
塔汀抬起手，揉了几下酸涩的眼睛, 艰难地吞咽口水，却感觉到喉咙有黏糊糊的。
“咳咳、”他咳嗽着，随后清了清嗓子，“怎么回事儿……”
这句话说完后，原本还在犯迷糊坐在床上的少年身子一顿。
声音，声音怎么变得那么哑了！？
刚刚那道声音听起来是十分沙哑的, 就和那种感冒生病的嗓音很像，也像没有及时补充水分第二天因为缺水导致的发哑。
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变粗了不少。
塔汀又在床上蛄蛹了几下，换了个个舒服的姿势，半跪在床上对着空气开口：“啊、喔——”
他听着自己现在的声音，又有些怀疑这个世界了, “怎么会那么哑。”
这句话说的也很艰难，喉咙传来阵阵的疼痛。
难道是因为昨天穿太少，还在月黑风高时出去溜达的原因吗？
啊！！！
好烦！！！
塔汀自暴自弃般往后倒下，倒在了柔软的床上，被淡淡的清香包裹着，“昨天就不应该出去，又要去翻翻医药箱了，好烦哦。”
嗯、好烦好烦。
药箱也不知道在哪个房间，自己房间是确确实实的没有。
银那边应该有吧？他好像很喜欢制作这些东西，什邬的话……小孩子一个，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不过，上次的那个小盒子带来的心理阴影还是很大。
还是算了算了算了……万一又拿来个很吓人的东西……
好烦！！！
等等，不对。
塔汀再次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脑袋上的发丝卷翘，穿在身上轻薄的睡衣滑落至肩膀以下。
“为什么我会感觉到莫名其妙的烦躁呢？”塔汀说道，“太奇怪了，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怎么就感觉好烦呀。”
这真的太奇怪了，
他抬手拽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动作慢吞吞。
后背的不适越来越强烈。
“好吧，我要先洗个澡。”
然后再去翻找一下药箱，实在不行，那就多喝几支营养液吧。
很完美的计划！！！
-
浴室里，温度已经调节到了适中。
塔汀觉得自己还有些没睡醒，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脑袋也发昏。
几点了呢。
他一边褪去自己的衣服，一边想着其他事情。思绪早就飞到了外太空，一会儿想想这个，一会儿想想那个。
像剥洋葱似的，解开了睡衣的扣子，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件‘贴身衣物’。
“这是我什么时候穿的？”塔汀疑惑着，然后用手指勾住那根细绳，“这里怎么有一个蝴蝶结。”
好奇怪。
不过他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穿过这件衣服，这又是什么时候套上的啊。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现在浑身感觉累累的，想泡一个热水澡缓解缓解。
可能是睡得久了。
嗯。
手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了小腹上。
塔汀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下头注视着那里。
静静地。
总感觉这里变得有些奇怪……是哪里呢？说不上来。
“唔。”塔汀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小腹，很小声地嘀咕着，“……好像是吃太多了。”
啊，没想到喝营养液也会长肉。
他没有继续想，继续褪着身上的衣服，途中还看见了自己小腹上留下的红色勒痕。
要换一个宽松一点的了，要不然勒的好痛好痛好痛。
身上的衣物全都散落，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浴缸早就提前接满了水，里面还有小玩具在慢慢游动。
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有些记不清楚了。
可能是上次留下来的吧。
塔汀一只手扶着墙，一条腿缓缓踏入。
水很暖和，这让他原本紧绷着的神经得到了放松与缓解，得以呼出一口气：“。”
他把自己全身浸泡在水里，半张脸埋着，小口小口吐着泡泡。
“咕噜噜。”
咳、好幼稚的一个行为……
塔汀没忍住，被自己这番动作搞得笑出了声。
【在笑什么呢？】
“！？”
塔汀被突然而来的这一道声音吓到，一个激灵，原本的半张脸还在水里，差点儿被水呛到。
一瞬间的紧张，或许是因为刚睡醒，还没完全接受这一切。哪里来的声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谁和自己连接了，为什么偏偏在自己最赤.裸洗澡的时候出现了。
【啊啊，为什么要这么想，妈妈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吗？】
【是我啊，是我啊，是我啊。】
这道声音的语速越来越快，不断重复着‘是我啊’。
这让塔汀头痛：“等，等一下，你别说了，好吵啊。”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妈妈刚睡醒，脑袋可能是有些发晕，可能想不起来很多事情。但是没有关系哦，我全都记得。】
【待会儿，我就可以把我的记忆传递给您，您就可以接收到我的那一部分。】
“等等，先不要……！”塔汀这句话还是说晚了，他感觉到一部分像意识一样的东西在向自己的脑袋里涌入，发胀，又让他大喘气，“晕。”
零碎的记忆开始尝试初步连接。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逐渐浮现在脑海里。
【睡太久了吗？妈妈好像记得一切，我还以为您失忆了。】
他说的很紧张，仿佛真的害怕母亲会失忆，会忘掉所发生的一切。
刚睡醒，还颠倒了一下作息，睡得脑袋发昏，想不起来一些事情很正常，需要时间，要清醒清醒。
原本混沌无比的大脑在此刻也愈发清晰。
塔汀双手撑着，往上挪了挪，让自己靠在浴缸壁那儿，倒吸一口冷气：“嘶。”
能在这种时候连接上自己，还能偷看自己洗澡的，除了他还有谁？
胆子那么大，也不怕自己真的生气把他扔出去。
“你，你干什么突然说话，很吓人的。”塔汀曲起腿，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膝，下巴抵在上面，“刚睡醒，我只是有点反应慢，我又不是全忘掉了。”
他说的这一句话显得很委屈，脑袋里也被外来的记忆攻击着，这些东西涌入自己的脑袋还是太勉强了。
【我的错，妈妈，妈妈。】
【我这就收回。】
哗啦——
那份东西逐渐从自己的大脑里剥离。
“你真的是……”塔汀对着空气说着，“做事情不能这样火急火燎的，你要稳一点，知道了吗？”
他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刚睡醒本来心情就很烦躁，还莫名其妙很想哭，又赶上逆子来气自己，难免会头疼。
啊啊啊不知道为什么，更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
【妈妈心情不好吗？为什么看起来很低落，发生什么了吗？还有，您还没有说您刚刚为什么在笑。】
兰伽叶斯好奇地问道。
“我笑那是因为……”塔汀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突然哽咽，“也没有什么。”
总不能和他说自己在笑‘咕噜噜’这个声音吧？太幼稚了，被知道是绝对会被嘲笑一番的。
但是真的很好玩。
下次还玩。
【这样吗？】
子嗣半信半疑。
【我相信妈妈，妈妈说的都是对的。】
最后还是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相信，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特殊的道理。
塔汀更想笑了，嘴角有些压不住。
这让他都忘了自己在洗澡，子嗣是在偷偷连接，该挨打的。
泡在暖乎乎的水里，卸下了一切的疲惫和紧张。
看着浮在水面上的章鱼小玩具，塔汀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甚至还主动开口和子嗣聊天：“你怎么又突然在这个时候连接我呀？”
其实也有一部分是好奇，刚睡醒的时候，子嗣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到了自己泡在浴缸里才出声。
【我吗？】
塔汀：“是的，除了你还有谁胆子那么大。”
【啊。】
【我其实很早就想发出声音了，但是……】
【您刚睡醒的时候，心情好像有些糟糕。或许，这种现象被称为‘起床气’？我想是的。妈妈有起床气，所以我不能打扰到您。】
起床气吗？好像没有感觉到欸。
“或许吧。”塔汀很小声说道，“不过，你现在是不是又在偷看我洗澡呢？你刚刚都看见我笑了。”
这句话问得好。
直接让正在连接着的兰伽叶斯沉默。
【……】
“别装哑巴，快点。”
【没有。】
【没，没有偷看。就是，就是，我听到了您的笑声，我也想知道是什么事情，是什么事情能让您发出纯真的笑容。】
“这样吗？”塔汀缩紧身子，很显然，他不信，“身后的翅膀好像也湿掉了，要用毛巾好好擦一下了。”
【没有！翅膀没有湿！妈妈我看的一清二楚，您只要保持这个动作就可以。】
坐在浴缸里的小虫母冷笑。
“没偷看？你怎么知道我湿没湿的？”
【……】
子嗣心想哦豁完蛋。
【意识告诉我的。】
很牵强的理由，塔汀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信。
“你还没说为什么突然开口呢。”塔汀语速很慢，他现在很舒服，胸前的两撮长发也被水打湿，“又困了。”
【……】
兰伽叶斯在这个时候变得很沉默。
塔汀想，可能是孩子长大了吧，也有自己的隐私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不错。
【是我，有点，那个。】
“嗯？”塔汀抬眸，“那个是哪个？”
【……就是。】
等等，他不会又在想那种事情吧？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拒绝的话已经挂在嘴边，塔汀内心也做好了准备。
【我想和妈妈说说话。】
【妈妈有起床气，需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想妈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