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离经听着老鸨那套滴水不漏的官样文章,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原来如此”的失望,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他将那柄洒金乌木折扇在掌心轻轻敲了敲,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带着几分神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语气说道:
“妈妈说笑了,小弟自然是信得过妈妈这里的。只是……唉,不瞒妈妈说,小弟家中管教甚严,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诗词歌赋、圣贤文章倒是读了不少,可这……这风月之事,却是头一遭。”
他说着,还略带青涩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仿佛怕被什么人听了去似的,接着道:
“此番也是……也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从家里偷跑出来,想、想见识一下真正的……嗯,与众不同。那些个太过……太过熟络的姑娘,小弟反而有些……有些放不开。”
老鸨何等精明,一听这话,再看弃离经那副故作镇定却又带着几分“初哥”的紧张模样,心里头那点警惕又松懈了几分。
尤其是弃离经脑袋上那顶款式新颖别致的帽子,虽然颜色怪了点,但莫名地让她觉得这小公子说的话,好像……特别有道理?
弃离经见火候差不多了,将先前那锭二十两的银子又往前推了推,几乎要碰到老鸨的指尖:
“所以,还请妈妈行个方便。小弟就想找个……嗯,没经过太多人工雕琢的。最好是那种……还带着点生涩劲儿的,如此,方能显出我辈怜香惜玉之情嘛!”
银子晃眼,话也说得“恳切”。
老鸨眼珠子一转,脸上那职业化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她用手指点了点那锭银子,压低声音道:
“哎哟,我的小公子爷,您这口味……可真是特别。不过嘛,咱们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客人的喜好为先。不瞒您说,昨日楼里倒是新来了一个,那性子……啧啧,可烈得很,还没怎么‘调教’呢……”
弃离经心中一动,暗道:“来了!”
他脸上却故作惊喜,一把抓住了老鸨的手,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眼睛都亮了几分:
“哦?竟有此事?妈妈快快说来听听!若是真合了小弟的心意,这都不是事儿!”
说着,他手腕一翻,袖袋里又摸出了一锭明晃晃的五十两大银元宝,“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那分量,砸得桌面都轻轻一震。
“妈妈,小弟不差钱!就喜欢这种‘原汁原味’的,就爱那带刺的野玫瑰!那些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庸脂俗粉,小弟我早就腻歪透了!越是性子烈,越是那什么……对,有那股子良家感觉的,小弟越是喜欢得紧!妈妈,你懂我的意思吧?”
五十两!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老鸨看着那几乎能闪瞎人眼的银子,再看看弃离经那一脸“我就好这口”的急色模样,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管他什么来路,有钱就是大爷!这小公子哥儿,年纪轻轻,没想到癖好如此独特,倒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懂!奴家太懂了!”老鸨笑得脸上褶子都快挤成一朵盛开的狗尾巴花,她一把将两锭银子都揽入怀中,动作快得惊人,
“公子爷您就擎好吧!包管给您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保管让您尝到那最‘鲜’的!”
她扭着腰肢,对着旁边一个一首候着的龟奴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带公子爷去天字一号房歇着!好生伺候着!我去去就来!”
那龟奴也是个机灵的,连忙点头哈腰地引着弃离经往楼上雅间去了。
天字一号房内,陈设倒也雅致,熏香袅袅,却掩不住那股子风尘气息。
弃离经端坐太师椅,慢条斯理地品着龟奴奉上的香茗,心中却在冷笑。这老鸨为了银子,果然什么都敢卖。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老鸨推开门,依旧是那副笑脸相迎的模样,只是这次,她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妇人。
那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年纪,荆钗布裙,未施脂粉,一张脸庞虽有些憔悴,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底子。
只是此刻,她脸上挂满了未干的泪痕,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低垂着头,不敢看人。
弃离经的目光在那妇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弧度,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嗯,看着倒是有几分意思。妈妈,本公子且问你一句,这位……可曾生育过?”
此言一出,那妇人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原本就强忍着的泪水瞬间决堤,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几乎要站立不稳。
老鸨见状,生怕这“货色”不讨“贵客”欢心,连忙上前一步,半是安抚半是呵斥地低声道:
“哎,哭什么哭!能得公子爷看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快抬起头来让公子爷好好瞧瞧!”
随即,她又转向弃离经,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回公子爷的话,您可真是好眼力!这妇人啊,确实生养过,家里还有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呢!”
弃离经一听这话,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近乎狂喜的表情,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美妙的消息一般,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太好了!太好了!妙啊!简首是妙不可言!就她了!本公子就要她了!此女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哈哈哈哈!”
那妇人听到弃离经这近乎癫狂的笑声和那句“就她了”,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双腿一软,若不是老鸨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险些瘫倒在地。她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老鸨见“货品”竟让这位出手阔绰的“贵客”如此满意,心中也是乐开了花,这五十两银子,赚得可真是轻松。
她连忙谄媚地笑着:“公子爷满意就好!满意就好!那奴家就不打扰公子爷的雅兴了,您慢慢享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人!”
说完,她扶着那几乎失了魂的妇人往床边引了引,又对着弃离经抛了个“你懂的”眼神,这才扭着腰肢,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她还不忘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屋内的弃离经隐约听见:
“哼,瞧着人模狗样的,白白净净一个小郎君,没想到骨子里却是个衣冠禽兽,这口味……可真够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