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如樱人微言轻，她的话无法引起老师的重视，但季晏初不一样，他是学校的骄傲，刚好今天几位重要的校领导也在场，如果能获得季晏初的帮助……
机不可失。
演讲结束，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黎如樱紧紧盯着季晏初，队伍解散后，她逆着人流往前，当她正要往左边的楼梯上去，却发现季晏初从右边的楼梯下来，两人刚好错过。
季晏初身边还有吕校长和孙琴武老师。
更糟糕的是，小王八蒋翎在找她。
操场的学生穿着同款校服，黎如樱的身量不高，淹没在人群中，不容易被看到，她一路小声说对不起，一路从间隙从钻过去，季晏初他们同样走得不快，直到教学楼和校门口的分岔口时，学生才分流散开。
到校门口，季晏初停下脚步，同校长和孙老师交谈。
“小哥哥！”
有求于人的时候，叫大名肯定不太好。
可惜周围太吵，季晏初没有听见。
季晏初总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往季晏初跑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黎如樱仿佛看见一束亮光。
直到突然听到身后的人愤怒地喊她的名字。
“黎如樱！”
是蒋翎，黎如樱的心怦怦直跳，紧张到背后发凉，她装作没听见，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不过蒋翎显然已经生气了，像催命的黑无常，又喊一声，声音很大，路上的学生都好奇地回头观望。
季晏初听见熟悉的名字，怔愣一瞬，他侧首看去，不远处，脸色难看的年轻男生想拽住黎如樱的手，黎如樱抬手躲开，她撞见他的目光，立刻露出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如樱？”季晏初讶然，他没想到能在省南中见到她，上次她用额头撞了他一次之后，便一直躲着不敢见他。
不少好奇目光打量，以及老师在场，蒋翎忍住脾气，没有继续纠缠，但他就站在黎如樱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像一种无声的威胁。
孙老师、吕校长都看了过来，气氛变得诡异。
黎如樱嘴唇颤了颤，一双眸子盈满泪水。
似乎看出她的为难，季晏初面色严肃许多，对吕校说了声抱歉，阔步往黎如樱走去，将惊慌的黎如樱护在身后，冷声道：“她不想跟你走。”
优秀学生受邀返校，却遇见这种事情，孙琴武和吕校长面子挂不住，厉声训斥了蒋翎几句。
“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像什么话，你哪个班，还不回去上课！”
对面的男生死死盯着黎如樱，神情阴翳，他和季晏初对峙了几秒，最终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转身离开。
黎如樱心凉凉的，她轻轻揪着季晏初的衣袖，低声哀求：“帮帮我，小哥哥。”
季晏初剑眉微蹙，小姑娘脸色泛白，显然吓得不轻。
他姿态亲昵地揽着黎如樱的肩膀，将她带到吕校面前，微笑着，介绍说是他妹妹，两人有段时间没见，希望趁此机会和她聚一聚。
出校之前，黎如樱回了趟寝室。
此时校外一片寂静，还未到饭点，只有两家奶茶店正在营业。
黎如樱随便选了一家，点了杯幽兰拿铁。
比起黎如樱的焦躁，季晏初则相当淡定从容，结账之后，不慌不忙入座。
他看着她，语气温和。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或许被季晏初的沉稳所感染，黎如樱也镇定许多，她打开手提包，拿出棕色封皮的笔记本，递给季晏初。
“你看看这个。”
笔记本上清晰地记录了开学这两个多月，小姑娘所遭受的一切，从她的文字中能获取不少关于蒋翎的个人信息。
看到上周的一条蒋翎试图强吻她，季晏初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眉，她会将这本记载着自己私事的笔记本交给他，说明她已经走投无路，当然，也代表她潜意识里对他的信任。
走投无路可能并不准确，季晏初猜测黎如樱还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黎季舟，否则以黎季舟的性格，绝不可能任由事情发展到黎如樱需要来求他的地步。
姓蒋，云城富裕人家，约莫十六七岁，暴力倾向，性格轻微神经质，今年升高中，以及方才少年那张充满戾气的脸。
季晏初很轻易地在交际圈里找出百花连锁的蒋佟，这位小老板的儿子各方面信息都与蒋翎吻合。
小姑娘觉得蒋翎家大业大，得罪不得，甚至不敢告诉家人，但百花连锁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是一只比马大不了多少的瘦骆驼，捐五百万给学校更是谣言，季晏初预估不超过三百万。
男人的指尖微叩，表情并无异样。
看他合上笔记本，黎如樱匆忙补充道：“我有医院检查的验伤报告，u盘里保存了一部分监控记录，如果需要……”
“不必，”季晏初柔声接过她的话，“这些就够了。”
他取下细框眼镜，眉眼愈发深邃，姿态闲适。
“那么，你想要蒋翎怎样呢，向你道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是，让他离开省南中？”
黎如樱愣住，男人波澜不惊的眸子淡淡注视她，不像在开玩笑，似乎真的在询问她的意见。
这样的季晏初，隐约撕破温润如玉的一角，有种陌生又危险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离开省南中。”黎如樱说。
“你还打算转班吗？”
“……啊？”
男人按着笔记本边缘，推到黎如樱面前，“写转班申请书。”
“现在写？”
“现在写。”
黎如樱一脸懵懵，拿出笔，翻开新的一页，盯着横格，不知道写什么。
为了维护各班之间优差生的平衡，老师一般不接受转班生，除非有引荐人。
在此之前，黎如樱觉得自己肯定转不了班，因此从未准备过转班申请，现在突然叫她写，空空的脑袋试图挤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黎如樱的视线不知不觉飘到男人的俊脸上，季晏初正在回消息，睫毛蛮长，鼻子蛮挺，发缝蛮细……
黎如樱无聊的时候，盯着一杯奶茶发呆也可以品出其中的乐趣。
“随便编个理由就行，”季晏初提醒。
笔端戳着少女白皙的脸颊，戳得凹陷，她思考的时候眉头紧锁，仿佛空气都在随之思考，有种莫名的诙谐。
“嗷……”黎如樱回过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写完申请书，黎如樱纠结片刻，从包里拿出她带来的全部身家。
一码归一码，季晏初和他爸做的倒霉事不可能轻易原谅，但是他答应帮忙黎如樱也不会什么好处都不给。
粉白色的瓷质表面折射着暖光，通体圆润，比上次看见的那个小一个号。
季晏初看着这只猪猪存钱罐，眼神暗了暗。
许多事情都变了，但她说“小哥哥不是外人”，仿佛就在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