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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闭关!锁国!

而正如爱丽丝所担忧的那样,当《三体2》的故事,刚刚开始在王都的各个酒馆、街头巷尾以及人头攒动的广场上,通过说书人和吟游诗人的口中传播开来时,民众们的最初反应,也与她所预想的几乎如出一辙。

在一家位于王都平民区的,名为“老橡树”的酒馆里,此刻正挤满了前来消遣的酒客。

酒馆中央的简易高台上,一位面容沧桑、学富五车的说书老者,正手持一把破旧的折扇,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三体2:黑暗森林》开篇的故事情节。

说书老者讲到地球文明在三体舰队的绝对实力面前,那点可怜的军事力量是何等的苍白无力,双方的科技水平又是何等的难以望其项背,宛如萤火与皓月争辉一般可笑时,酒馆内的气氛便不由得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那些平日里大大咧咧、以豪迈著称的佣兵和工匠们,此刻都下意识地将自己国家的处境,代入到了《三体》小说里那个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地球文明一方。

“他娘的!”

一个壮汉,猛地将手中的麦酒杯砸在橡木桌上,酒液西溅,

“这狗日的地球人,不就是书里面那些要来侵略我们的三体人吗?!一样的霸道!一样的瞧不起我们这些落后的世界!”

“可不是嘛!”

“没错!那些地球人,就是想要把我们变成他们的奴隶!掠夺我们的资源!就像书里的三体人对待地球人一样!”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又高喊了一声,立刻引发了更多人的共鸣。

他们一边听着小说开头那令人憋屈压抑的情节,一边将对现实中地球文明的恐惧与不满,尽数发泄到对小说中“三体人”的怒骂之上。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小说中那个强大到令人绝望的三体文明,与现实中那个同样让他们感到深不可测的地球文明,几乎是可以划上等号的。

然而,《三体2》那引人入胜、跌宕起伏的剧情,就让他们暂时抛开了将小说情节与现实世界生硬联系起来的愤怒与恐惧,而是不由自主地深深沉浸在了那个精心构造的、充满了想象力的未来世界之中。

什么?即使是面对着如同神明一般强大,且对自己抱有敌意的三体文明,小说里的地球人类,也从未放弃过抵抗,而是要选择顽强反击,寻求一线生机?

什么?面壁计划?竟然还有如此天马行空、匪夷所思的战略构想?!通过欺骗整个世界,来欺骗敌人?!这……这简首是闻所未闻!

啊!在那令人窒息的绝境之中,人类为了生存下去所爆发出的那种坚韧不拔的意志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实在是太令人动容了!

啊!那个为了执行同归于尽的威慑战略,不惜背负千古骂名,最终却以一种惨烈而悲壮的方式死去的面壁者雷迪亚兹,他的人生,实在是太令人扼腕叹息了!

然而,惊心动魄的面壁计划,却还仅仅只是《三体2》的开胃小菜。

……

当故事进展到中期,那位在几个世纪前被冰冻,又在未来苏醒的古代人罗辑,以他的视角,向听众们缓缓铺开了一幅未来地球科技爆炸式发展的壮丽画卷时,那些围坐在酒馆里,或者聚集在广场上,聚精会神地听着说书的米德嘉尔王国的人民,一个个都听得目瞪口呆,如痴如醉。

宇宙战舰、太空电梯、略显智障的人工智能、地下城市……那些只在最荒诞的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科技奇迹,在未来的地球,竟然都变成了稀松平常的现实!

当听到未来的地球文明,凭借着远超以往的科技实力,己经强大到足以藐视三体文明,甚至在明知三体舰队即将抵达太阳系的情况下,依然有一些理想主义者,选择为那些即将到来的“侵略者”,预先安排一个环境优美的保留地,供他们居住和繁衍的时候……

那些原本还在声嘶力竭地嚷嚷着“地球人没一个是好东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米德嘉尔王国的民众们,一时间都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当。

他们发现,自己之前对于地球文明的认知,似乎……太过片面和狭隘了。

然而,就在米德嘉尔的民众们,因为地球文明在小说中所展现出的宽容与进步,而对现实中的地球人产生了一丝改观,甚至开始幻想两个世界和平共处的美好未来之时……

剧情,却在此刻发生了惊天动地的逆转。

那枚来自三体世界,外形完美得如同艺术品一般的探测器——“水滴”,以一种超乎人类想象的优雅与冷酷,降临在了太阳系的战场之上。

然后,便是那场惨绝人寰的、一边倒的屠杀。

在王都的“老橡树”酒馆里,当说书老者用他那沙哑却极具感染力的嗓音,讲到“水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地球与星舰联盟那支由数千艘代表着人类最高科技结晶的恒星级战舰所组成的庞大舰队,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尽数摧毁,化为宇宙尘埃的那一段剧情时……

原本还人声鼎沸、喧闹无比的酒馆,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脸上,都凝固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震惊、恐惧与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些刚刚端起酒杯,准备痛饮一番的酒客,手臂僵在了半空中,忘记了将酒杯放下,也忘记了将杯中的酒液送入口中。

那些因为剧情的紧张而下意识地拍打着桌子,或者跺着脚的听众,此刻也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保持着前一刻的动作,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压抑!

无与伦比的压抑!

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大压迫感和令人窒息的绝望感,死死地扼住了每一个听众的喉咙,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许久……

才终于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充满了无力感的沙哑声音,喃喃地问道:

“为……为什么……?凭……凭什么……?人类……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

那些深深代入了《三体》小说中人类一方的米德嘉尔国民,原本还在心中默默地期盼着,幻想着,如果小说里的地球人类,最终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战胜强大的三体人,

那么,这是否就意味着,在现实世界中,他们米德嘉尔王国,只要能够坚持不懈地向地球学习,努力发展自身的实力,总有一天,也能够将自己的国家建设得与地球一样强大,甚至能够与地球人平等对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仰人鼻息,战战兢兢。

但是……

“水滴”的出现,以及那场堪称降维打击一般的宇宙战争,狠狠地、无情地打碎了他们心中那点可怜的幻想和期盼,也将他们那刚刚因为“面壁计划”和“未来科技”而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给彻底浇灭了。

于是……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愤怒和绝望之后,他们的心态,也开始不可避免地,朝着更加保守、更加排外的方向,急剧地滑落。

闭关!锁国!

果然!

那些可怕的地球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米德嘉尔这种“弱小”的文明能够接触和抗衡的!我们绝对不能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了!否则,等待我们的,就只有毁灭!

在这个大多数说书人的故事进度,都恰好停留在了“水滴”横扫太阳系舰队这一令人绝望的剧情节点的这一天……

王都的大街小巷上,那些声嘶力竭地叫嚷着要“闭关锁国”、“驱逐地球人”的民众……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地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