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山那老东西倒是会卖人情。"赵青松哼了声,指甲刮过翡翠表面发出细微的"刺啦"响,"不过他没告诉你?三年前我就封刀了,除非..."话音未落,他突然抓起翡翠举到眼前,苍老的眼睑几乎要贴上冰凉的玉石,"除非能让我和他一起雕刻这块料子。"
李军刚要开口,苏晴抬手止住他。她望着老人布满青筋的手腕,那里还留着几道陈年的刻刀伤痕,突然想起苏远山说过的话——"老赵这辈子最见不得好玉蒙尘"。于是她轻笑出声,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叠设计图:"其实我己经画好了初稿,唯有赵老你的'阴刻双面雕',才能让这块料子活过来。"
赵青松的喉结剧烈滚动,设计图上的线条在他眼前化作流动的翡翠。石桌上的茶水早己凉透,画眉鸟在笼中扑腾,唯有老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像是听见了沉睡多年的玉石在呼唤。
沉默了许久,赵青松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你很有意思呀,许多人都说我要求高,事情多你这小丫头竟然不嫌我麻烦。
苏晴莞尔一笑,眼神明亮而真诚,迎上赵青松那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赵老,在我看来,这可不是麻烦,而是对翡翠的热爱和对艺术的执着。”她轻轻将设计图又往前推了推,让那细腻的线条更清晰地展现在老人眼前,“像您这样真正懂玉、爱玉的人,对作品有高要求是再正常不过的。而且,我坚信只有在您这样的大师手下,这些翡翠原料才能真正绽放出它们应有的光彩。”
李军在一旁微微颔首,眼神中满是对苏晴这番话的认同。他看着赵青松,心里默默祈祷着这位脾气古怪却技艺高超的老雕刻师能够答应下来。
赵青松听了苏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放下手中的翡翠,端起早己凉透的茶杯,轻抿了一口,似是在品味着苏晴的话语。“小丫头,嘴还挺会说。”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在那块晶莹剔透的无色翡翠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喜爱,“罢了罢了,苏远山那老东西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再加上你这丫头确实合我心意,我就出山这一次,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的要求可不会降低。”
赵宇原本紧张得揪着衣角的手瞬间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看向苏晴,眼神中满是感激。“太好啦,苏总,爷爷答应啦!”
赵青松布满皱纹的手掌重重拍在石桌上,震得杯盏轻晃。他斜睨着赵宇,嘴上虽是责备,眼角却藏着几分宠溺:"这傻小子打小就爱往我工作室钻,墨水没喝几瓶,刻刀倒是磨得比筷子还熟。"老人伸手扯过孙子的围裙,指着上面星星点点的翡翠碎屑,"你瞧瞧,到现在还改不了干活时把自己弄得跟花猫似的毛病。"
苏晴笑着望向局促的赵宇,只见年轻人耳尖泛红,正偷偷用脚尖碾着地上的碎石子。她想起赵宇在公司设计图上那些略显青涩却充满灵气的笔触,突然觉得那些不完美的棱角,或许正是最珍贵的璞玉特质。"赵老放心,赵宇在公司踏实肯干,上个月还主动加班研究新雕法。"她从手提包取出一叠设计稿,"这些是他最近参与的项目,虽然技法还需打磨,但创意连苏老看了都夸有新意。"
赵青松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眯着眼凑近图纸,枯瘦的手指在云纹设计上轻轻描摹。当看到某个镂空技法时,他突然重重哼了声:"这招'游丝刻'是偷学我的吧?"话虽严厉,却掩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赵宇挠着头憨笑:"爷爷教过的技法,我可都偷偷记在心里呢!"
秋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石桌上的翡翠在光影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映得三个截然不同的笑容都染上了玉石般的暖意。
这时门又被敲响了,赵宇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闩,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门外,苏老爷子精神矍铄,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唐装,手中握着一根精致的龙头拐杖。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给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苏爷爷,您来啦!”赵宇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恭敬地侧身,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苏老爷子微微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赵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孩子,又长高了。”说罢,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院子。
听到动静,石桌旁的赵青松、苏晴和李军纷纷转过头来。赵青松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严肃的模样:“老苏,你怎么才来,我们可都等你半天了。”
苏老爷子哈哈一笑,拄着拐杖走到石桌旁,在空位上坐下:“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不过也不算晚。”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设计稿和翡翠原料,微微颔首,眼中满是赞赏:“不错,这些设计很有想法,料子也是难得一见的好货。”
苏晴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说道:“苏爷爷,我们刚刚己经把大致的方案定下来了,无色翡翠由赵老和您合作,剩余的三色翡翠和紫翡就一人雕刻一件。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石桌上己铺满层层叠叠的宣纸。赵青松握着狼毫的手微微发颤,笔尖悬在无色翡翠的设计图上方迟迟未落,倒是苏远山画的那幅《月下冰轮》构图,被他用朱砂笔圈了又圈:“这镂空雕法虽险,倒真衬得上这块料子的清透。”
“老赵还是那么眼毒。”苏远山不知何时踱到身后,手里转着翡翠扳指,“冰翡翠最忌匠气,唯有把月光揉进纹路里,才能显出那股子空灵劲儿。”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几十年的默契在目光交接处凝成一声会心的轻笑,惊得廊下的画眉又扑棱棱飞了起来。
李军举着放大镜反复比对三色翡翠的设计稿,福禄寿三色在图纸上化作流云缠绕的葫芦造型,而那抹浓艳的紫翡则被勾勒成衔珠的凤凰。“苏总,您看这凤凰的尾羽,用阴刻还是阳雕更合适?”他话音未落,赵青松己抢过图纸,苍老的指甲在凤凰展翅处重重一点:“自然是阴阳交错!紫翡本就贵气,雕得太实反倒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