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檀木楼梯在日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苏宁远抬手叩响书房门时,指尖触到的鎏金门环凉意沁骨。
厚重的门扉应声而开,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室内,在苏老爷子银白的鬓角镀上一道金边。少年垂首躬身:"爷爷,人都到齐了。"
太师椅吱呀轻响,苏老爷子扶着紫檀木拐杖缓缓起身。
老人眉目间沉淀着岁月雕刻的沟壑,眸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书案上摊开的《苏氏宗谱》,最终落在窗边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晴丫头,该让某些人长长记性了。"
苏晴垂眸应声,素白旗袍下摆掠过波斯地毯,发间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
她与苏林远一左一右托住老人手臂,三人步出书房时,水晶吊灯的光晕正从穹顶倾泻而下。
转角处,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骤然响起。数道目光齐刷刷盯在苏晴身上,窃窃私语如潮水漫过客厅。
坐在主位旁的苏家长媳苏宁远的母亲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颤,低声说:"这野丫头...怎么会从老爷子书房出来?"
雕花长桌前,苏老爷子落座时拐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越的回响。
苏宁远自然地在右侧首座就坐,深灰色西装与暗纹领带衬得少年身姿挺拔如松。苏晴刚在次席坐下,左侧空位本该属于苏家长子苏明涛,此刻却空着——整个苏家都清楚,这是家主对长子无能的斥责。
十二道精美的鎏金食盒依次揭开,佛跳墙的浓香混着龙井虾仁的鲜意扑面而来。米其林三星主厨特调的酱汁在骨瓷碟中凝成琥珀色的纹路,水晶高脚杯里的红酒折射着暖黄灯光。
苏老爷子忽然以筷击盏,清脆声响让满座寂静如寒潭:"这是我故交的孙女,也是林远的未婚妻。此番过来,是为了和宁远培养感情的。"
"父亲!"苏明涛猛地站起,实木椅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如此大事,为何从未与我们商议?"
老人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象牙筷,眼角余光扫过涨红脸的儿子:"你连儿子上哪所大学都要秘书提醒,现在倒想起问家事了?"
宴会厅空气瞬间凝固。苏明涛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
苏晴垂眸盯着碗里的文思豆腐,白玉般的豆腐丝在鸡汤中舒展,恍若此刻暗流涌动的苏家——表面波澜不惊,内里早己翻江倒海。
首到苏老爷子夹起第一块东坡肉,银质餐具相碰的轻响,才终于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瓷勺舀起蟹粉狮子头的声响未落,苏家老三苏明磊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袖口的定制袖扣撞出清脆的金属声:"张妈,添副碗筷。"
他仰靠在雕花椅背上,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漫不经心的姿态与满座正襟危坐的族人形成鲜明对比。
苏老爷子捏着汤匙的指节骤然发白,浑浊的眼珠在眼窝里转了半圈,刀锋般的目光扫过幼子张扬的坐姿。
这一眼蕴含的威压让席间众人呼吸一滞,唯有苏明磊毫不在意地用牙签剔着牙,皮鞋尖在波斯地毯上有节奏地轻点。
红木餐车碾过地面的声响打破僵局,张妈捧着鎏金碗筷的手微微发抖。
苏明磊利落地扯开餐巾铺在膝头,动作行云流水地将菠萝咕咾肉拨进空碗,糖醋汁在雪白的骨瓷上拉出琥珀色的丝线。
他身旁浓妆艳抹的女伴探过身来,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裹挟着娇笑:"明磊哥,这个黑松露鹅肝看起来好~"
"也就那样。"苏明磊用银叉戳起一块鹅肝,故意将酱汁溅在雪白的桌布上,"比不上法国蓝带主厨做的,上次在摩纳哥......"两人的私语声混着餐具碰撞声,在静谧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
苏老爷子夹着龙井虾仁的筷子悬在半空,青筋在苍老的手背上突突跳动。
本该出言训斥的"食不言"三字卡在喉间,老人余光瞥见苏晴正安静观察着这场闹剧。
少女用银匙轻轻搅动着杨枝甘露,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这丫头需要看清苏家每个人的真面目。
苏老爷子将虾仁重重放进碗里,瓷碗与桌面相撞发出闷响,震得邻座的红酒泛起细密的涟漪。
苏明磊似有所觉地转头,与父亲阴鸷的目光相撞。
他耸耸肩,往女伴盘里夹了块鲍鱼,刻意放大的调笑声再次响起:"宝贝尝尝这个,比你上次在米其林吃的如何?"水晶吊灯的光落在他得意的笑脸上,倒映出满座族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唯有苏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将这出荒诞戏码尽收眼底。
突然听见对面传来清冷女声。苏晴将骨瓷汤匙搁在鎏金碟上,发出轻脆声响,霎时间,刀叉相碰的叮当声、咀嚼声戛然而止,整个宴会厅陷入诡异的死寂。
"苏三少,有些东西可不能随便养的。"
少女指尖绕着珍珠项链,目光掠过苏明磊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要知道中国有句古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苏明磊的银叉悬在半空,意面上的肉酱滴落在桌布,晕开深色污渍。
他戴着宝格丽蛇形戒指的手微微收紧,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猛地收缩。
身旁浓妆艳抹的女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脚尖不安地搓动地毯。
众人齐刷刷放下碗筷,苏明涛捏着酒杯的指节发白,红酒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苏宁远垂眸转动腕表,金属表盘折射的冷光映出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唯有苏老爷子端着青花茶盏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珠里泛起探究的光。
"苏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苏明磊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暗红吻痕,嘴角勾起挑衅的弧度,"我不过养了几只暹罗猫,怎么就成请神送神了?"
苏晴将茶杯推到唇边轻抿,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锋芒:"三少最近是否总在凌晨惊醒?太阳穴突突跳动,掌心常年冷汗黏腻,就连左手臂的旧伤都开始隐隐作痛?"
她忽然伸手,食指隔空点向苏明磊心口位置,"更别提这里,像被无形的手攥着,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