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辰霜将我丢在天子殿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在殿里转悠了两圈,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眼前的大殿和蒋子文的秦广王殿的肃穆,庄严不同,这里充满了烟火气,可却又透着积几分冷清。
还真是矛盾。
天子殿里突然出现了一位我这么陌生的人物,却并没有引起任何鬼差的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辰霜临走交代了什么,那些鬼差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
我看着铜镜中那张陌生,小有姿色的脸,我伸手摸了摸,心中有一种落空的感觉。
这张脸也许要伴我很久很久的时间吧。
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感觉肯定是憋屈的,但我现在只能忍,寻找时机等待着发现真相的机会。
现在暗中不知道还有什么在隐藏着,我也只能等。不过话说回来,没准儿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我一个人在天子殿中呆着无聊,周围又没有个说话聊天的人,只有在无边寂寥的时候,我才会怀念在凡间的时光。
如果这个时候封澜出现,我一定不会在觉得他烦了,我发誓!我从天子殿中出来,在周围开始闲逛起来。
不同于秦广殿处于地府的最中心位置,做为阎王未来的接班人,本应该住在地府权力最中心的位置,却偏偏坐落在地府的最深处。
这里有着黄泉,又紧邻着十八层地狱,也不知道辰霜这是什么癖好,
我继续往里走,在这里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而我这几天了解到,辰霜住在这里,就是震慑这些罪大恶极的鬼。
我没想到,辰霜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模样,居然有这样铁血的手腕。要知道,能被关在这里的,都是在人间做尽了坏事,死后煞气凝重,就连黑白无常都无法收复的人。
我一路边走边唏嘘,最终走到了尽头,发现眼前是一个高坡,当我走上去后才发现,原来黄泉的尽头竟然是一条暗河。
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独余天边的一弯冷月,发出银色的辉光。在我旁边,又一颗大大的双生树上。
双生树上生长着紫色的蝴蝶花,在粗粗的枝干上面,挂着红绸,红绸下是木质的小木牌。
传说在有一些亡魂,生前执念太重,就连孟婆汤都无法消除她们的记忆,所以直接来看守暗黑,斗转星移,直到她们忘记自己的初衷,才能转世投胎。
即使我做为天上神女,我也不知道这些传闻到底是真还是假,可看着天空上那弯独月,心中却涌现出无限悲凉。
“如果斗转星移,那些亡魂都无法忘记自己的坚持,你知道哪些亡魂是什么后果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平缓的声音,我回头看过去,是辰霜。
辰霜背着手看着那棵爽双生树,因为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他面上的神情,可却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身上看出一股悲凉来。
“后果?难道要永生永世留在这里,无法离开?”
辰霜听到我的回答,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我形容不出来,可我有种直觉,辰霜此时应该难过极了。
是为这些亡魂难过吗?我不知道。
只听辰霜声音讽刺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至少我还能留住一抹神识。”
“至少,还能留给我一抹希望........”
辰霜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我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辰霜转过身,目光像是在看我,又像是没看我。
“即使斗转星移,他们都无法忘记自己的执念,那么他们将潇洒与六界之中。
不过也是,在天庭条款面前,他们只是一缕卑微的亡魂,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啊,谁又能为他们留下一抹怜悯之心呢。
你说,那些神可不可笑?“
我一时间心中五味俱全,难道就因为他们无法忘却心中执念,因着那些轮回的规矩,就要消散六界之中吗?
即使我心中产生了怀疑,可我却无法说什么,因为我本是神,辰霜嘲讽的那些神,何不是也在嘲讽自己?
立场不同,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我如此,辰霜也如此。
“安芯,你这辈子有害怕的事情吗?”辰霜突然开口问道。
“害怕的事?”我一时间有些迷茫,从拥有灵智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是不同的,我生下来就不用修炼,拥有高贵的身份,谁也奈何不了我,要说人,还真没有我怕的呢?
至于事情——我生怕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口,哪里隐约间传来窒息的疼痛,可似乎那些疼痛只是我沉甸甸的幻觉。
我摇摇头,双手被在身后,笑得洒脱:“这世间变化,皆为因果。我身上无因,也无果,又何惧?”
我无想护之人,无想守之情,自然不怕因不怕果,无非贱命一条,又有何值得我怕?
辰霜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我笑得坦荡,直视着他。
辰霜笑了,“人生三苦,爱恨憎,怨别离。困在这里的魂魄无非就是爱而不得罢了,他们也是可怜之人,本就无需受那些魂魄消散之苦。”
“爱而不得本就可悲,又要在受那千年孤寂之苦,委实难忍。”
听到辰霜的话,我愣了一下。
“单单只是爱而不得,又怎么会被关入这大煞之地?更何况,有什么感情是能经过千万年,更甚斗转星移,面临灭世之苦,也无法相忘的?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被心爱之人挖心背叛之苦,我是尝到的,对此,我是嗤之以鼻的。
“怎么,上神不信?”
“自然不信。”
辰霜忽地笑了,他长相偏阴柔一些,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像是又一层淡淡的雾气一样,显得整个人深不可测。
可当他与你交谈的时候,总会给你一种错觉,他是在笑,可那笑容看起来,却满是悲伤。
连带着让人觉得,他看你的目光都是怜悯的。
而眼前这一笑,更是美的天地为之变色。
我一直都知道,地府天子辰霜,却从未听闻过,原来他竟然是这样一位惊才绝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