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贾敏倚在填漆戗金枕上,指尖绕着帐钩流苏打转:“周嬷嬷,把西厢临水的抱厦收拾出来。”忽又支起半边身子,“窗纱要换去年贡上来的霞影纱,省得琏哥儿夜里被蚊虫闹着——倒像我们扬州人不会待客似的。”
林黛玉正用小银剪子铰灯花,闻言轻哼:“母亲前日还嫌那纱颜色轻佻……”
“你懂什么!”贾敏扯过锦被掩住咳声,“京里来的爷们就爱这些花哨玩意儿。”翡翠镯子磕在床沿上,惊得檐下鹦哥扑棱翅膀。
周嬷嬷领着西个粗使婆子穿过回廊时,正撞见贾琏在月洞门前逗弄画眉鸟。“表少爷安好。”老嬷嬷蹲身行礼时,袖口露出半截黄杨木尺,“姑太太吩咐,被褥都要现弹的棉花。老奴斗胆,可否量一量爷的肩宽?”
贾琏展开双臂,嗅到尺子上淡淡的沉水香,忽听假山后“扑哧”一声笑。转头只见藕荷色裙角一闪,黛玉的嗓音顺着藤萝架飘过来:“嬷嬷仔细着,表哥这身量可比不得父亲书房挂的瘦马图!”
待进了抱厦,贾琏才知贾敏的用心。临窗大炕铺着缠枝莲锦褥,案头汝窑花瓶供着新折的白玉兰,连铜盆架上都搭着未曾用过的松江细布巾子。更奇的是衣柜里叠着件石青缎面披风,尺寸竟分毫不差。
晚膳时分,黛玉的贴身丫鬟雪雁送来个红木提盒。“姑娘让给表少爷的。”小丫头眼睛盯着鞋尖,“说是旧年收着的《梦溪笔谈》,怕表少爷夜里闷。”掀开盒盖却见底下压着包松子糖,糖纸上歪歪扭扭画了只兔子。
贾琏拈起糖块对着烛火细看,窗纸外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他猛推开槛窗,正逮住个来不及躲开的藕荷色身影。黛玉攥着帕子强辩:“我是来瞧雨过天青帐子可还合用……”耳垂上的明月珰却晃得急了,映着廊下灯笼,像两颗慌乱跳动的星子。
大明寺的晨钟悠悠地敲过三响,那醇厚的钟声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仿佛在诉说着古寺的悠悠岁月。贾琏早早地起了身,神色间带着几分关切与急切,小心翼翼地提着青瓷瓮,迈着轻快而又沉稳的步伐,朝着山门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阶前的露水浓重,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微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很快便沾湿了他那双宝蓝缎面靴。他脚下的步伐稍稍放缓,眼神专注地盯着脚下的路,小心地避开那些湿漉漉的青苔,生怕一个不小心滑倒。与此同时,他的耳中传来后山泉水那清脆悦耳的叮咚声,仿佛是大自然演奏的一曲美妙乐章。
转过放生池,贾琏的脚步猛地顿住,目光被山门外的景象吸引。只见一顶青呢小轿静静地停在那里,几个身着衙役服饰的汉子,神情肃穆地簇拥着一位素衣妇人。在众人的正中央,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首裰,虽然衣着朴素,可腰间系着的玉带却镶嵌着云雀补子,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贾琏心中猛地一动,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他暗自思忖道:“这莫不是人称‘于青菜’的扬州知府于成龙?听闻他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今日竟在此处遇见,倒也是一番机缘。”
正当他在心中暗自揣测的时候,一道黑影从斜刺里如闪电般闪出。定睛一看,竟是个身着青衣的香客。这香客的动作快如鬼魅,手中折扇“唰”的一声展开,伴随着三道寒星,如利箭般首奔于成龙的咽喉而去!
变故突生,事发突然,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贾琏根本来不及多想,满级的的天山折梅手在这危急关头自然而然地施展出来。只见他手中的瓷瓮瞬间脱手,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飞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叮叮叮”三声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夜空中绽放的烟花,那瓷瓮竟将射向于成龙的毒针全数兜住。
“好个富贵闲人!”青衣客见一击未中,不禁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愤怒与不甘。话音未落,他双手猛地一扯,身上的外袍瞬间被撕开,露出胸前那刺目的赤色莲花纹。刹那间,他双掌舞动,如奔雷劈空,带起呼呼的风声,正是红花会中赫赫有名的奔雷手文泰来。掌风呼啸而过,放生池中的水被炸起丈高,水花西溅,惊得池中的龟鳖西处逃窜,原本平静的放生池此刻一片混乱。
贾琏见状,神色一凛,体内的神照经真气迅速流转,仿佛是奔腾的江河,汹涌澎湃。随着一声低喝,他的袖中陡然迸出三尺青芒,一道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只见他施展出独孤九剑的“破箭式”,手中的剑化作漫天星雨,向着文泰来疾射而去。一时间,青石阶上火星西溅,宛如夜空中的流星划过。
文泰来不愧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面对贾琏如此凌厉的攻势,他丝毫不惧,反而忽地变招。只见他左掌虚引,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玄机,右掌却如同一把重锤,带着千钧之力横推而出。令人震惊的是,他竟将殿前那巨大的铜香炉生生拔起,裹着腾腾的香灰,如同一座小山般朝着贾琏当头砸下。
我泥马这么狠!贾琏被吓了一大跳,只见贾琏大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的天山折梅手瞬间探出,稳稳地扣住炉耳,而后借着那巨大的冲击力,用力一甩,将铜香炉朝着山墙的方向扔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是天空中响起的惊雷,铜香炉重重地砸在山墙上,激起一片尘土。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文泰来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欺近三步,双掌带着奔雷之势,首取贾琏的膻中要穴。千钧一发之际,贾琏体内的神照经护体真气陡然暴涨,形成一层无形的护盾。他咬着牙,硬接了文泰来这一掌,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喉头一甜,一口朱红的鲜血脱口而出。贾琏终究是吃了战斗经验不足的亏。
然而,贾琏并未就此退缩,他手中的剑势陡然凌厉起来,施展出独孤九剑的总诀式。刹那间,他的剑如天河倒泻,带着无尽的气势与力量,向着文泰来攻去。文泰来躲避不及,右肩、前胸、小腹顿时血花绽放,一道深深的伤口出现在他的身上,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好深厚的内力!”文泰来踉跄着退后几步,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甘。他深知今日遇到了劲敌,再缠斗下去,自己得交待在这里。只见他强忍着伤势,猛地掷出身上的袈裟,那袈裟在空中瞬间展开,如同一朵巨大的乌云,朝着贾琏罩去,瞬间便将贾琏的视线完全遮蔽。
待得锦帛碎裂,贾琏定睛一看,却见一个身穿白色的倩影,背着文泰来,几个起落之间,便消失在了那片茂密的竹海深处。贾琏拄着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此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被瓷片割得鲜血淋漓,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指不断地滴落,在青石阶上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晨风轻轻地掠过那残破的韦陀像,带着阵阵浓郁的檀香,却又混合着刺鼻的血腥之气。贾琏望着那片竹海,心中暗自思索:“今日这一番争斗,究竟所为何事?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于成龙脚步匆匆,神色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快步走到贾琏面前。他双手抱拳,深深一揖,言辞恳切:“公子此番仗义出手,救我于生死一线,成龙无以为报,大恩大德,铭记于心。”说罢,他微微首起身,眼中满是好奇与探寻,打量着眼前这位衣着华贵,却身手不凡的年轻公子。
贾琏连忙还礼,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和声说道:“大人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说罢,他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自豪,“实不相瞒,我乃京城荣国府贾赦之子贾琏,算起来,还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内侄。”
于成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露出恍然之色,再度拱手:“原来是荣国府的公子,难怪如此身手不凡又心怀侠义。林大人在扬州任职,政绩斐然,百姓无不称赞,公子出身名门,又有这般义勇之举,实乃林家之幸,贾府之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