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凛冽寒风中的蒲草,风急雨厉,被翻折多少次,却又一次次直起身,想要挣脱这天地却又无可奈何。
“走开……不喝,我不喝,你走开。”
祁昭浅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她缩在床尾流着泪,摇着头拒绝那药。
太苦,苦涩得如同她的人生,令人难以下咽。
这一久,云予薄越强迫她,她越叛逆,想着大不了一死百了。
她开始尝试反抗,但换来的,都是云予薄更为强硬的态度,让她看见云予薄便会害怕。
祁昭浅满脸泪痕,喂药的荼箐皱着眉,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看向了太傅。
“陛下还是如此不识好歹是吗?呵……”
云予薄看着她那样子冷笑一声,淡漠吐出话语。
每每此刻,她都会垂眸看着祁昭浅,虽未曾亲自动手,但已然全是威胁。
她这陛下叫得并不甘愿,但没有办法。
祁昭浅听见这话后,神色里都是幽怨,就那么盯着她。
云予薄今日急匆匆而来,虽侍撑了伞,但月白色的斗篷上还沾着细雪,肩上也有堆叠,可见天气恶劣。
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她面色不善,心情不佳,可没多少耐心在这哄人,太尉正盼着她棋子报废,朝堂对祁昭浅不满的声音还在很多,她都得一一镇压。
在她看来,祁昭浅这几日是好日子过够了,不似刚开始时那般乖顺的祈求活命的机会,让人怜惜。
“想死……做梦。”
云予薄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烦躁。
听见她这话,祁昭浅的身子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低下了头,依旧倔得厉害。
荼箐端着药站在一旁,轻声开口。
“陛下,听话些,吃完后,臣给陛下拿饴糖,再喝几日,这病就好了。”
祁昭浅听见这话后抬眼看了看她,却没有被她的这些话语所打动。
荼箐是云予薄特意叫来给自已医治的,是云予薄最为得力的帮手,云予薄身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信任,也不想信任。
“不!走开,你们都给我走开……”
祁昭浅拒绝得干脆,云予薄的脸色便变得极其难看,眸子阴沉起来,让周围陷入死寂。
荼箐有些尴尬,看着面色不善的云予薄和倔强的祁昭浅,叹了一口气道。
“陛下,何必呢,病好了便不会如此难受了,别再闹了。”
医者仁心,她耐着性子哄着,想要气氛缓和些许。
祁昭浅冷笑,看着窗外,不再说话,把她的话当了耳旁风。
云予薄看着她这高傲样子,耐心全无。
“灌进去!要是还不喝,把牙敲碎。”
她侧头,命令着身后的侍从。
听见她这话,祁昭浅瞪大了眼。
“是。”
身后侍从得令,荼箐微愣后赶忙让开。
侍从快步朝祁昭浅而来,将她按住,让她动弹不得。
“走开!走开!唔……”
她的倔强都化作了呜咽,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恨意越发的深沉。
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溢出,祁昭浅双目通红,狼狈不堪。
听见这些声响,云予薄慢慢转身,走到了窗边,不去看她
她忽略身后祁昭浅的叫喊和挣扎,一个人静静看着窗外,想着这偌大的皇城日后该如何管控。
“你的命在有价值的时候,就好好珍惜着。没有价值的时候,我自然而然会满足你想死的需求,现在,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多时候,死,也是一种奢望。”
云予薄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冷漠无情,不会去心疼祁昭浅。
北陵的雪年年都大,但春日,总该是近了,会有新芽破土而出,带来勃勃朝气,压下现在死寂的一片。
这些春芽不会被冻死在冬日,她也不会允许自已栽培的春芽被冻死。
而祁昭浅,透过朦胧的泪眼,死死盯着云予薄的背影,咽下那些苦涩。
在听见云予薄的话后,祁昭浅愣住,反抗的力气慢慢减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她在想,云予薄凭什么?她究竟凭什么来左右她的生死?再者,她一向不是一个听话的主,又怎么可能会去听她的话……
她的命,自然该自已说了算,就算是蒲草,也不会沦落到被人掌控的地步,不会像自已的母妃,一辈子困在那压根没有的爱里。
想到自已母妃,祁昭浅忽然冷静下来,脑中闪过她躺在冰冷的地面,肤色灰暗,眼睛瞪大,吐着舌头死去的场面。
一年了……去年的冬日,母妃死后,别人都只觉得晦气,无人在意冷宫如何,她找不到人收尸,一个人缩在角落中,同自已母妃的尸体相处了三日,
也庆幸是冬日,尸体没有腐臭发烂,没有长出蛆虫。
若是死了……母妃不会想看见她的,母妃在世时便极其讨厌她,将她视作出气包。
祁昭浅慢慢停下挣扎,把那汤药一口口喝下。
喝久了,好像也不苦了……至少现在,她可以吃饱饭,可以穿暖不受冻。
但年少反抗的心思坚定,这种心思在心中疯狂滋长,只想把那明面如皎月的人也拉下泥潭,同她一般黑且永无翻身之日。
云予薄并不是救了她,而是把她从一个深渊带到另一个深渊。
压制她的侍从看着她没了力气,力道终是放松了一些。
荼箐也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掏出手绢把她嘴角的药渍擦干净。
在她喝完药后,云予薄带人离开,临走之时,荼箐本想朝祁昭浅手中塞块饴糖,但祁昭浅没接,轻轻侧开了头,不去看这一行人。
她不想同云予薄有任何沾染,她的东西,她的人,都让自已觉得烦闷,也不想接受他人的可怜和施舍。
往事历历在目,现在云予薄对她的态度虽算不上好,但已经没了以前那么凶狠暴戾。
她脑子里一会是当年的情景,一会是云予薄那凉薄的语气。
云予薄看她装死,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祁昭浅以为她是要出去,抬起了脑袋,弱弱的唤了一声。
“帝师……你要走了吗?”
她其实想说,就算走,能不能先把那药膳端过来,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