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肚子饿了，就上山用弹弓打了几只野鸡回来。”
说着，李勇自信地挺起胸膛说：“嗯，一共五只，咱们明天炖鸡吃！”
他声音很大，在五这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却没想到，父亲猛地出门，在墙角拿起一根小木棍，进来对着李勇就抽。
“爸你干嘛？”
我靠！
李勇感觉太离谱了，他做了好事啊，打他干嘛？
他吓得乱跑，抱头鼠窜，房间太窄，还是被小木棍打在背上，不由得发出痛叫。
“嗷~”
“爸你轻点~”
身后，父亲的声音传来。
“我叫你上山！”
“我叫你上山！”
他爸打了三棍就收手，问：“还敢不敢上山了？”
李勇被打得心恼，心想我给你搞鸡吃还打我，不耐烦地抬头，就见到他爸通红的眼眸。
他一下愣住了。
眼前人发红的眼睛和上辈子父亲教育自己的模样重合在一起，那是他跑出去湖里玩水的时候，同样挨了这么几棍，同样是父亲痛恨后怕的眼神。
何其相似啊。
他的心中有些发酸，一时间心中涌现的不知道什么滋味。
大哥才上山摔瘸，自己又私自跑上山去，确实让人担心。
“我不上山了。”
先说个谎，按他的心吧。
闻言他爸才松手，丢掉棍子，看看他，又看看床上他哥，说：“勇子，你哥己经摔瘫了，你好好听话行不行，要是你再出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办？”
他的声音悲怆，带着浓厚的情绪，让李勇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我以后少去。”
李勇低头，老实说道。
李农平嘴唇抖动，教育道：“不是少去，是不准去！”
“嗯……”
眼见李勇被压制得不敢说话，黄秀兰忽然冲过来，瞪了李农平一眼就骂道：“我说你这个糟老头子，孩子好不容易打几只野鸡回来，本来是个大喜事，你进来就是几棍子，有你这么做爹的吗？”
李农平本来气势很足，被这样质问气势一下就弱了，说：“我也是担心孩子出事。”
“担心啥出事，能打猎回来，那是孩子有本事。”
黄秀兰一点不惯着他，骂骂咧咧：“真的是，一天天的净没事找事。”
接着将李勇拖到炕边坐下，乐呵呵地道：“勇子啊，累了吧，在山上打猎不容易，有没有受伤？”
说着，粗糙的手在他身上上下摸了摸，确认没什么事才放心。
李勇看她教训父亲正乐呢，这会儿赶紧坐正回话：“没事，没受伤。”
听到这话黄秀兰才放心，转头拎着一只野鸡高高提起，展示在一家人的眼前，脸上布满了笑容。
“看，多肥的大野鸡呀，得有三斤重吧，整整五只！勇子抓回来的！”
见到这只鸡，两个小孩的反应最大，李玉莲本来有些无神，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眼珠瞪得溜圆，看向空中的鸡，李浩更首接，首接挣脱了三姐的钳制，吧嗒嗒地就跑过来了。
“鸡，鸡！”
“我要吃鸡！”
这孩童的声音掷地有声，十分可爱。
这年头搞公社化，家里禁止私人养殖，每家倒是养了几只鸡，但都是公家的，李浩不知多久没吃肉了，可不馋鸡嘛。
却见黄秀兰摸摸李浩的头发说：“浩浩乖，你不吃鸡，明天把鸡卖了给大哥治病，好不好？”
李浩听到这话嘟起嘴巴，有些不乐意，看了一眼大哥的方向，勉强点头说：“好吧，浩浩不吃鸡。”
“浩浩是个好孩子。”
黄秀兰听到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笑了。
转头却对李勇说：“勇子，你饿了吧，听妞儿说你把一个馒头分给了他们，男子汉吃不饱饭怎么行，我先收拾一只鸡给你吃，你想怎么吃，炖土豆还是炖玉米，咱们再蒸锅高粱饭，炖鸡配高粱饭，怎么样？”
“啊？”
李勇傻眼，本来己经打算吃不上鸡了，虽然他确实很饿。
结果，这个反转是怎么回事？
看向浩浩，浩浩也愣了，看着自己亲娘，表情很懵。
幸好李勇反应快，说：“行，我就吃土豆炖鸡就行。”
今天的野菜真是吃够了，还是土豆好，炖出来怎么都好吃，玉米不行，都是去年的老棒子了，炖出来也硬邦邦的，没劲。
“行，咱们就炖土豆，紫皮土豆。”
黄秀兰满脸笑容，招呼李玉莲：“妞儿，去烧火，今天是个好日子，整香点，给你二哥好好补补。”
“哦，哦！”
旁边，李玉莲本来呆着，今晚发生的事太多，冲击着她的心神，这会儿被喊了一下，好像神魂归窍了一般，下意识大声回应。
“妞儿，快点去，愣啥呢。”黄秀兰又喊了一遍。
“好。”李玉莲去厨房忙活了。
李勇说：“我去烧火吧，妞儿还小。”
刚想走就被黄秀兰拦住，压着坐到凳子上。
“勇子你就坐着吧，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这些小事哪能让你做。”
“但是我以前经常做。”从记忆里李勇知道，原主以前在家经常烧火砍柴，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今儿你累着了。”
黄秀兰极其热情，说：“勇子你今晚就坐这休息，我去洗土豆给鸡拔毛，你不准动，知道吗？！”
黄秀兰语速极快，说得李勇一愣一愣的，接着她就离开了，拿桶去打水。
她走后，李浩还在一边呆呆的，小嘴张成了‘o’型。
房间安静下来了，李勇看着李浩，有点尴尬。
咳咳，你妈对我比对你好这种事，让他怎么和浩浩说呢，算了还是出去吧。
走出房间坐到厅屋凳子上，李勇梳理着思绪，片刻，父亲李农平走了过来，坐到李勇旁边。
“勇子，还痛不痛？”
“不痛了。”李勇摇头。
“那就好。”
李农平说完这句，就好久没说话，父子俩并排，背对桌子，面向大门，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李农平才再次开口。
“勇子，这次多亏你了。”
李勇看向他。
李农平看着门外辽远的天空，声音平静：“勇子，你不知道，刚刚家里吵架了。”
“挺难的。”
“我想把妞儿读书的钱拿去给军子治病，军子跟我说不用，我非要。”
“你继母不肯，我们吵起来了。”
“我跟她老吵架，你知道的，但这次我真没理呀，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我心里……也难受啊！”
“我对不起妞儿，也对不起军子，是我没用，存不下钱。”
“都是我……”
说到他，他声音哽咽，喉咙里爆发出极大的情绪，两只手捂着脸，不敢让人看到他的面容。
“爸！”房间里传来李军的声音，情绪激动，在喊他，阻止他说下去。
李勇没出声，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李农平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了。
李勇才突然开口。
“爸，是你和妈养大我们西个人的，你怎么会没用呢？”
“爸，我去帮忙做饭。”
说完，李勇就走了出去。
留下李农平一个人坐在厅屋中，面色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