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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温泉 坦露

一战告捷。

姬恪只是在北部军处插上了军旗, 同他们又签署了一份停战合约,但粮食却没有给他们。

毕竟合约约束从来都是有德之人,于北部军而言只是一张纸罢了,随时可以撕毁。

茫茫雪日, 他们的粮草什么时候送到便不好说了, 与其送粮助他们恢复, 不如就此放着,只有死了人、没了名声、伤了元气他们才懂得消停。

但消停几年便不是他要管的了。

收兵回营,一路骑马寒风刺骨, 若是以前,他早就咳出眼泪了,但姬恪此时却只是觉得肺有些不舒服,偶尔轻咳几声。

自从离京以来,姬恪每天都和姜宁在一起, 不说别的,光是心情就比以往好了不知多少倍。

心中没了郁气, 身体也跟着好了不少。

大军一路踏进玉城, 胜利的号角和鼓声响起,战胜的消息顷刻间传开, 爆发出一阵更为高昂的欢呼声。

姬恪勒马停下, 翻身下马,弯着腰在一旁咳了许久,这声音被欢呼掩盖,周围人只能看到他红起的耳廓和越发苍白的面容。

姬恪身体确实好了一些, 但到底还是底子差,初初不觉得有什么,但骑得久了便有些撑不住。

风雪像是要从喉口灌入一般, 他此时只觉得肺里有如刀割,咳嗽许久过后仍旧不舒服。

身旁副将急忙上前扶住他,大声问道:“大人,属下带您去找军医……”

他刚要带着姬恪往演武场方向走,便见姬恪抬手制止了他。

“从营帐后绕便好。”

许是刚才使劲咳嗽了一番,他的声音现在太过沙哑,副将有些听不清,只能大声地问一句。

“您说什么?”

姬恪沉默一瞬,随后指了指右边,示意他往那里走。

这个副将明白了,但走这个方向就是特意绕远,说不定还得再吃几口风。

“大人,这条路远了,走演武场这边才近。”

姬恪轻叹口气,捂着胸口自己往营帐方向走去。

他自然不可能解释说姜宁在演武场踢蹴鞠,他怕自己这个状态引她担忧,所以才要绕远走。

“我送姬大人去军医那里,你们给我留些酒啊。”副将匆匆和身旁人解释后快步跟了上去。

“大人,等等属下。”

副将从没有和姬恪单独呆过,此时下了些细雪,他打着伞,目光时不时瞟向姬恪。

他还是那般病弱,似乎确实被之前骑马灌风给伤到了,现在时不时就要咳嗽几声,虽没再捂着胸口,走得也挺直从容,但副将很确定姬恪现在不好受。

再看一眼时,他对上了姬恪那双清冷的眸子,立刻干笑两声然后转回视线。

姬恪的眼睛总让人觉得像这玉城的雪,看起来纯白无垢,却带着说不出的孤冷,任谁见了都要怵一下。

记得姬恪刚来的时候,他在他们心中还是一个恶名远扬的奸宦,觉得他身子这么弱都是报应,不少人想着要监视他,怕他突然起兵造反,或是会在战役中捣乱。

但打了三仗后,姬恪在他们眼中的形象就变了,由原来的奸人、潜在反贼姬恪成了用兵如神的姬大人。

除了许小将军,军营里的副将看到他都是紧张又敬佩的,没有谁敢单独待在一处。

“伞歪了。”

此时营帐后方无人,他能很清楚地听到姬恪这沙哑的声音。

“抱歉抱歉。”他赶快把伞扶正,心中顿时涌起尴尬、紧张的情绪,生怕自己给姬恪留下什么愚笨的印象。

从营帐后方绕到军医处确实不用经过演武场,但能远远看到,正在这位副将愁着要不要拉话题的时候,姬恪停了脚步。

他顺着姬恪的视线看去,玉城中原本在踢蹴鞠的女子们此时正围在一处攀柱子插旗,但仔细一看还有几个男子加在其中。

这是打了胜仗后的惯例,谁插的旗高,谁就能沾到这次的胜仗的运势。

副将举着伞,看到后颇为自豪地笑了起来。

“我们玉城的女儿不输男子,以前赢的都是她们。”

此时领先的是一个挽着辫子、穿着鹿皮靴的小姑娘,远远看去都能看见她那笑出的白牙。

“这个小姑娘倒是笑得开心,看来能插第一面旗的就是她了。”

副将在这里唠唠叨叨地解说,转头看向姬恪时却发现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现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人,甚至隐隐带了些紧张。

等到插好旗,上面的人平安落地后他才眨了眼,转头问他:“你方才说什么?”

“……”副将舔舔唇:“属下说她们很厉害。”

姬恪听到这话时微微扬起眉,唇角也勾起一点,眉宇间透出一种不自觉的自豪,整个人都生动不少。

“她的确很厉害。”

副将讷讷点头,一时间被姬恪这生动的神情弄懵了,这是夸到谁了吗?

棋子插好,那边发出一阵欢呼声,大家都涌向刚才插旗的那个姑娘,神情兴奋,不知在说什么。

“看起来很开心。走吧。”

姬恪眉眼柔和,随后收回视线,带着副将一起离开。

经过刚才那件事后,姬恪整个人透出的感觉都暖了不少,他和副将一起走到军医处时,嘴角都还挂着淡淡的笑。

军医的说法和皇城中的御医并无不同,都说他的病不可能立刻好,现在有了起色,需要静养。

“这润肺的药可在饭后喝上一碗,不过咱们玉城的汤池大人可多去泡泡,那个也是去寒气的。”

“劳烦了。”姬恪站起身,将衣袖放下,随后跟着副将一同去参加庆功宴。

离宴席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姬恪让人去叫姜宁,他则在位置上静坐休息,只希望她待会儿不要看出自己身体又有些不好,不然她晚上睡前又要开始念叨了。

天色渐晚,却没再下雪,天空中染着一道绮丽的蓝紫色,军营四周也点起了火把,此时暖光大亮。

玉城上空又炸开了烟花,军营中烟雾缭绕,今天竟是比春节那日还要热闹,菜色也更加丰富。

“大人!”

姜宁从远处跑来,炸开的烟花映在雪地上,色彩缤纷,她一步步踏着,像是踩在流光之中。

姬恪坐在那处,眉眼弯了一下,随后伸手接住了她。

姜宁好动,此时整个人都热乎乎的,光是抱着他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意消退不少。

“累不累?”

他拿出手帕给她擦汗,身后侧头轻咳两声,让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姜宁把手中的瓷罐放到桌上,坐在一旁撑着下颌看他:“灌了这么多冷风是不是很难受?”

姬恪看她一眼,打算去倒温水:“还好,老毛病罢了。”

“喝这个。”姜宁自然不信他的说辞,她拦住他的手,从那个瓷罐中给他倒了杯水。

“这是蜂蜜水,润肺的。”

他们带兵出征时她知道姬恪不会有事,但肯定会被这寒风伤到,所以早早就准备了这蜂蜜水。

这寒天雪地自然不会有蜂蜜,姬恪点点她的眉心,意有所指:“财不露白,不可让别人知道。”

“放心放心,这是你喝的东西,别人不敢要的。”

姜宁催促他把蜂蜜水喝了,喝了两杯后,他的咳嗽果然轻了不少,姬恪自己也觉得喉咙舒服许多。

复又想起之前看她插旗的样子,忍不住低头说道这事。

“知道你喜欢做这些,我不拦你,但下次还是要注意安全,若是手滑了,落到雪地里可不好玩。”

天上砰砰炸着烟花,周围是大家高兴的谈话声,姬恪现在不好大声说话,只能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说。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他的声音就像流水一般缓缓淌入,再想象出他那表情不多的神色,姜宁忍不住把手放到了他腰后,侧头啄啄他的嘴唇。

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太幸福了,心中高兴,恨不得变成一只鸟在姬恪怀里打几个滚。

姬恪愣了一下,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转头看了放在腰上的手一眼,轻叹口气后坐着身体,却没有要拂开的意思。

“待会儿若是累了要告诉我,我让人带你回去休息。”

两人坐得很近,凳子扶手抵在一起,肩靠着肩,姬恪坐得笔直端庄,姜宁有些歪靠在他身上,纵使隔得近,但谁也没想到姬恪腰上搭着一只手。

姜宁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上看。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点亮了那一小片薄云,这光自然也照在了二人脸上,打上红红绿绿的光,却分外温馨。

姜宁笑问:“好不好看?”

“好看。”

烟花炸开、酒碗砰砰、嬉笑怒骂,周围这样吵闹,他却从没有哪一日感受到今天这般的静谧和安宁。

以往心中郁结,看什么都是死兆,看什么都无味,但今天他却打心底的感受到了快活。

他侧目看着姜宁,烟花在眼里绽开,随后被那温柔眸光淹没。

周围有人,却又好像没有,一切的吵闹都远去,现在他的眼里只有姜宁。

心中被那暖意烘托出一点躁动,姬恪慢慢低下头——然后被姜宁推了回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拒绝他。

“你做什么?”姜宁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周围人都看着。”

一般来说,姜宁绝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前提是看的人没有这么多的话。

姬恪眨下眼眸,如梦初醒般坐直身子,随后往周围看去,面上依旧是以往那般无波无澜,谁也不能将刚才那人和他联系起来。

他看着众人:“不吃菜吗?”

大家也如梦初醒地低头找菜和自己弯掉的嘴角,再不敢往那里看一眼。

姜宁笑着凑上去,刚开口就被他喂了一块肉。

“吃饭。”

姜宁:……

好吧,待会儿去泡温泉的时候哄哄。

没错,姜宁已经决定好待会儿去偷袭了。既然怎么都要一起泡温泉,她为什么不能早点行使她的权利。

只是维权,绝不是她馋得不行了。

一顿饭下来,坐在一边的许小将军都惊了。他从来没想过姬恪这么会照顾人。

自己没吃多少,倒是一直给姜宁夹菜,间歇还抽空回应他们对国事的讨论。

姜宁吃饱后站起了身,姬恪立刻抬头看她:“累了?”

姜宁摸摸脖子点点头:“有点,我先回营帐了。”

姬恪点点头,还嘱咐几句,让她不要把炭火烧得太旺,睡觉的时候不要再用被子蒙着头。

姜宁胡乱应下后又一溜烟跑了。

月亮不睡她不睡,她当然不可能累,她只是要回去为泡温泉做准备。

*

天色已黑,姬恪走到温泉边,准备听军医的话多泡一会儿。

这里的温泉是天然的,都是活水,但每一处的大小不一,大的多人泡,像他身前这个就只够容纳两三人。

每一处的温泉都建好了隔板,尤其像这样的小汤池,隔板一搭就像在一个小房间里。

他在隔板上挂上自己的牌子,这样便不会有人进了。

姬恪还是很放心的,他一层层脱掉衣袍,踩着水慢慢坐到了温泉中。

他的长发全都散在岸边,温热的水暖着四肢,水面升腾着雾气,他正闭目养神,倏尔又想到方才那个吻,半睁开的眸子,只觉得心中又有些痒意,但这里没有她的东西,无法纾解。

正在此时,隔板被敲响:“姬恪,你在里面吗?”

迷蒙间,姬恪以为是自己幻听,但又立即清醒,想到自己身上这副模样,便匆匆起身披上了衣袍。

他紧紧拉着衣襟,走到隔板处应她:“我在里面。”

姜宁站在外面,一瞬间卡了一下:“哦,既然你在里面,我就去别处泡……”

她在说什么!她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要一起泡温泉吗?怎么现在怂了!

虽然心里在这样呐喊,但姜宁还是觉得不好,总有种强逼的意思,她又不是恶霸。

她抬着小盆准备离开,隔板突然被打开,姬恪身上带着热气,看向她的眸子似乎也透着水汽。

“现在人多,你再去大概没有位置了……进来。”

“好!”

姜宁绝不是那种别扭的人,刚才别扭那一下她已经后悔了,现在得了姬恪允许,她立刻就冲了进去。

姬恪摇头笑了一下。

隔板一关,温泉周围就只有他们二人。

姬恪穿着白色中衣,衣裳被水浸湿了一些,发上也凝着水雾,他的手还是紧紧拉着衣裳。

他刚转过身,就看到姜宁把外面披着的斗篷脱了,也是着一件纯白的中衣,然后就跳到了水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姬恪:……她真的是来泡温泉的?

但看着姜宁靠着池边开始快乐玩水的样子,饶是姬恪也有一瞬的恍惚。

她真的是来和他泡温泉的,是他多想了。

姜宁转头看他,然后对他招手:“快来啊,这水。”

姬恪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愧疚走到池边坐下,他没有入水,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姜宁转头看他一眼,视线扫过他紧紧拉着衣服的手,然后拍拍自己身旁,溅起小片水花。

“你在那里坐着不冷吗?快下来,说好要一起泡的。”

“我在岸边就好……”

姜宁听他这话后立刻坐到岸边,不禁打了个冷颤:“那我也坐这里。”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无声地对峙,终究还是姬恪退让了。

他入水时的姿势肉眼可见的僵硬,姜宁能感受到他手臂上的肌肉都紧了起来。

姬恪入水后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双腿交叉于身前,裤脚掩过脚腕上的伤痕,尽管水面有雾气,看不清晰,他还是本能地拉着衣裳。

姜宁叹口气,侧身抱着他,手在他后背轻抚,姬恪确实放松了不少。

她今天来真的只是想和他泡泡温泉,搂搂抱抱一下,但没想到他还是这么遮掩自己。

身体的确是一个心结,现在氛围正好,温度也合适,为什么不趁此机会解开这个结呢?

“姬恪,今天饭前的那个吻还没亲完,你没生气吧?”

姬恪怔了一下,随后抿起一个笑:“是有些,但是在气我自己,不顾场合会损你清誉的。”

他本就对姜宁的搂搂抱抱很熟悉,现下谈到这事,他不自觉放松一些,抬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

“抱歉。”姜宁弯着眼睛,手还是抱着他:“那我们继续?”

姬恪之前本就在想她,此刻自然是抵抗不住的,他靠着池壁,眼前是氤氲的雾气,及腰的长发浮在周围,像是在拢着姜宁一般。

“好。”

两人都穿着中衣,在水的浸湿下隐隐露出一些颜色,两人隔得这般近时竟有一些肌肤相贴之感。

吻是吻惯了的,许多习惯会在放松时无意识展现出来。

比如坐着拥吻时,姬恪总爱把她圈起来。

此时也是这样,姜宁被他用腿圈在其中,看起来是姜宁在上,他被压在池边,但真正“掠夺”的人是他。

手从温泉中抬起,扬起滴滴水声,随后落到姜宁的后颈处,轻轻揉着带她换气。

亲吻这事,他一向比她更投入,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衣襟散乱,正被她探入其中。

姜宁一边要换气,一边试图把他衣袍扒开,但顾不上两头,一口气没上来呛着了。

姬恪这才睁开眼,拍拍姜宁咳嗽的背,眼睫上凝着水汽,但眼眸却弯了起来,那水珠便立刻顺着滑到了温泉中。

他看着捂嘴轻咳的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走神了?”

姜宁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但咳嗽得厉害,眼里都带了水光。

姬恪抬手摸了下她的眼角,在那处划过一道水痕,随后准备起身给她拿水来缓缓,谁知刚起来时便发现了不对劲。

她是何时坐到自己腰上的?

姜宁按住他的肩膀,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也散开不少,露出其中的一些鞭痕。

他正要拉上衣襟,姜宁便身手阻止了他。

两厢对视间,他突然掩唇笑了一下:“竟是为了这个呛着自己。”

姜宁:……

她也没想过自己这么菜。

姬恪不动声色地掩住鞭痕,水下的手拍了拍她的腰:“起身,我去给你拿水。”

姜宁没动,只是按住了他。

“姬恪,你听过瑕不掩瑜吗?”

姬恪看着水面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后,他看向姜宁,眉眼柔和:“你要喝些水润润嗓。”

姜宁没动,只是低头看着他,唇上还带着一些他的齿痕,说出口的话十分认真。

“我不喝水。我想看看你。”

此时她俯视过来,水上的波光全都映到她的眸子里,星星点点,看得他有些自惭形秽。

“姜宁,我不好看。”

“你好看。”

心中有些酸涩,却又莫名的雀跃,他想在她面前坦露一切,不想再承受心中那患得患失的滋味,却又害怕自己承担不了结果。

“我是阉人,曾经又是奴隶,那都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你知道我想象中你是什么样子?”姜宁看着他:“我不傻,我知道你是宦官,奴隶还是皇子在我这里根本就没有分别。

“姬恪,我喜欢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在意男人有没有那个,美玉有瑕疵也很漂亮,更何况你没有瑕疵。”

如果非要用那所谓的男子气概来评价一个人,姬恪独自一人就能承担所有,这还不够男子气概吗?

她向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她能看到姬恪孤独下的那颗“冰心”,纯洁无瑕,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一颗。

姬恪垂眸望向水面:“我曾告诉过你,若是和我一起来这里,我便不会放你走了。”

所以即便她见过后会讨厌,他也不会让她离开……或许不会。

姜宁低头啄了他一口:“我不会走,我真的不在意这些。”

“……那便好。”

姬恪拉着衣襟的手稍稍放松,他让姜宁起身,自己则坐上了池边,膝盖以下却还是踩在温泉里。

他垂眸看着坐在膝边的姜宁,早已湿了半截的长发正往下滴水,一滴一滴地渗入他湿透的袍子中。

这最后的一道防线打开,意味着他真的将自己剖开,把每一处都呈给她,好的、不好的,统统摆在眼前,只求她不会厌弃。

腰带微微松开,吸饱了水的中衣还粘在身上,他伸出手指微微一拉,那些水便顺着滑下,衣袍也顷刻间没了吸力。

他的手有些颤抖,腰带还是松松系在一起,中衣也只滑落到肩膀下方一点,看似没脱,却能将他身前的所有看得一清二楚。

胸前和腹部的淡粉色的伤痕、脚腕处皱起的印记,还有双腿间狰狞的疤痕以及右腿根处的刺青。

那刺青在腿根处蜿蜒,扭扭曲曲成一个字形,是一个“奴”字。

他是入辅礼亭的罪奴,身上自然会有印记证明他所犯过的罪,证明他的下/贱。

淡青色的“奴”在那片白上是那么刺眼,每次沐浴都会提醒他,他有着怎样不堪的过去。

姬恪移开视线,只紧紧看着姜宁的神情,他面上一如以往般冷然,看似没什么喜怒,但只要姜宁有一丝的嫌恶,他这个冷静的面具一定再也戴不住。

姜宁一直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那里。

她在想什么呢?她是第一次见到阉人罢,会想吐吗?会觉得他恶心吗?

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抓住湿透的衣袍,被捏出的水从他指间溢出,喉口发紧,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他心中涌出一种仓皇,他恨自己今日为何要这般做,又涌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厌和疯狂。

他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此时伪装被掀开了而已,她就算讨厌也改变不了他残缺的事实,她走不了的。

心中已然放弃,他将腿又分开了些,好让她看个清楚。

“觉得恶心吗?”

姜宁骤然回神,她抬起头看着他,指着他腿间的刺青。眼睛又弯了起来。

“这个是艺术品啊。虽然这么说不对,但是真的好漂亮。”

这奴字不知道是什么字体,看起来端正有风骨,却又在收笔处带着一些勾缠的意味,倒是像姬恪的性子。

至于那处伤疤,她早在之前就做好准备了,现在见到也不觉得多看恐怖,只是有些心疼姬恪。

“疼不疼?”

姜宁说得真诚又自然,似乎真的没有在意这些,在她眼中,他哪里都是好的。

她此时正靠在他膝盖上,抬手摸摸他的脸,带着温泉水的热度,此时却烫得他心中酸涩不已。

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以前疼,但现在已经不疼了。”

“是吗。”

姜宁微微坐起身,一阵水声轻响后,她低头吻了那个奴字,微微的热度印在刺青上,他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

停了好一会儿,末了她还吹了那刺青几下,吹得姬恪腿微微抖。

“吹一吹就不疼了。”

姜宁并没有意识到她做了什么,心中只是想安慰姬恪。

她站起身抱着他,拍拍他略显颤抖的背,打趣道:“都看过了,我得负责,回京畿就成亲如何?”

姬恪抬手抱着她的腰,像是回到了最安心的地方,他声音依旧有些颤。

“……好。”

第103. [最新] 回宫 ”我来接你了“

战罢后, 姬恪带着降书和合约踏上回京畿的路。

来时秋意融融,走时大雪纷纷。

此时京畿的粮草已经送到,他们也不必多待,回程的车马停在一处, 只一个小分队的兵马, 和初到时的浩荡相比就显得朴素许多。

姬恪站在车边和许将军他们告别, 眉眼之间的冷意淡了不少。

老将军把手中盒子递给他,目光慈爱却又歉疚。

“你们既要成亲了,这就算我随的礼, 边关路远,怕是参加不了你们的婚宴了。”

当初姬恪的父亲被冤入狱,他也想上书求情,但那时所有的将官都被打压,他们也自身难保, 害得姬恪变成如今这样,他心中唯有愧疚。

姬恪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淡然一笑, 唇角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接下这份礼也算安了这老将军的心。

他很感谢当初老将军替姬家周旋的事。

“我明白的, 世伯, 但我们不打算办婚宴。”

许小将军有些疑惑,随后问了出来:“为何?宦官都不办吗?”

说完这话他愣了一下,赶紧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问问……”

他看起来有些懊恼, 又怕自己说这话伤了姬恪,神情都耷拉下来了。

“无事,倒没什么规定说宦官不可办婚宴。”姬恪掀开车帘往里看了下, 小暖炉还在烧着,马车里温度高了不少。

“办不办都看个人意愿,是我和姜宁不想办。”

他们家里只剩他,姜宁也孤身一人,这婚宴确实没有必要,请一些好友来吃饭就好。

许小将军讪讪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啊,姜姑娘呢?”

“在那边。”

他们顺着姬恪的视线看去,只见姜宁被玉城那些女子围在中间,手中抱了好几个坛子,那里的热闹和他们这里的氛围截然不同。

姜宁眼睛弯得像道月牙,不停地点头说着什么,那笑容看得他们都不自觉带了笑意。

“姜姑娘还真是招人喜欢,她们腌的小酸菜都送给她了。”

姬恪无奈地笑了一下:“一起翻山下海,感情自然就好了起来。”

姜宁似乎发现了他们在看她,以为是催促,便只好简短地和大家告别后抱着坛子走了过来。

手中的坛子叮叮当当响,她有些吃力地放到了拉干粮的马车上,甩着手走到了马车边。

“要走了吗?”

“要走了。”姬恪点点头,从怀里拿了块帕子给她,随后看向另外两人:“过几年太子登基,想必世伯是要到京畿来的,到时必当设宴款待。”

姜宁也笑着拍拍自己:“到我酒楼来,想吃什么都有。”

老将军愣了一下,没想到店是姜宁开的,随后点头跟着笑道:“一定一定。”

看着两人上了马车,看到姬恪唇角的笑,他心中唯有感慨。

“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这世侄真是苦到头了,余下的便都是幽香。”

许小将军凑了过去:“您也闻到香味了?”

老将军白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拍拍他的头:“你若是有姬恪一半聪慧就好了。”

想当年姬恪还小的时候,大家就都觉得他聪慧过人,以后必定大有可为,可谁能想到后来的这些变数。

真是造化弄人。

“走吧,回去和我说说你这几月和他学到什么了。”

*

窗外飞着细雪,车里却暖融融的,马车摇来摇去,让人想睡觉。

姬恪拿着一卷书在桌边研读,姜宁却伸着手在接飞过的雪花。

这些雪花飘在空中的样子像是柳絮,总觉得轻柔又软绵,但落在手里却带着说不出的寒,也能感受到这份重量。

雪在手中融化后她又去接下一团,乐此不疲。

姬恪抬头看她,屈指敲敲桌面,引回她的注意力:“小心手上长冻疮。”

原本脸上是没多少表情的,但看着姜宁的笑容后他也不自觉轻轻勾起了唇角。

“你现在倒是会用这招了。”

他移开视线,自己转身在车厢里找香膏,以免自己的情绪被她带着走。

姜宁扔掉手中的雪花,随便擦擦手,那指尖确实被冻得通红,活动间还有些僵硬。

她凑到姬恪身边:“什么这招那招的,我对你永远都没招。”

话倒是说得甜蜜,可她的手却猛然间碰上姬恪的脖子,想看看他突然被冰到后缩到车角是什么模样。

可她失策了,冻得微红的手放到他白皙的颈上,姬恪不仅没动,还低头让她摸的更多一些,立刻缩回去的人反而是她。

“不摸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随后终于找到了那盒香膏。

“不摸了,把你冻感冒可就不好了,这样晚上还怎么亲亲。”

他转回身,看着凑到自己胸前的人,姬恪伸出一根手将她推开,眼角都带着笑:“胡言乱语。”

他拉过姜宁的手,用指尖挖了一些香膏抹到她手上,慢慢涂匀。

姬恪的手很漂亮,指节匀称,手指修长,指甲从来都修得整齐,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的指尖沾着白色香膏从她手背上滑下,一点点抹过指节,随后轻轻往指间转去,再慢慢地划过手掌。

这本来没有什么,但由他带着这份清冷的神情做出来却有种做不出的暧昧和涩气。

姜宁突然脸红了,她在想一些不好的事。

人总是贪心的,牵了手就想拥抱,拥抱过后想亲吻,吻过之后想的便是更深一步的交流。

她至今都没见过姬恪动情的样子。

他从来都是这副无情无欲的模样,平日里就没多少表情,最多也就是被她逗笑时弯下眼睛。

他动情的时候都是在和她接吻,可那时候她不仅看不见,还得专心换气,哪有心情观察姬恪是什么表情。

悲伤又可惜。

她怎么都想不出来那时的姬恪会是什么样子,大概也会像现在这么冷静……或许他对这方面其实没什么欲/望?

姜宁一边看着他擦香膏,一边发呆。

其实她对这个也不是很有概念,只是以前都听人说这种事不舒服,所以她对这事也没那么热衷。

相比起来她更喜欢和姬恪贴贴。

如果姜宁知道姬恪当初在她房间里做过什么,她现在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但她不知道。

不仅如此,她也不知道现在姬恪在想什么,更没注意到他略微停顿的手和他差点就和她十指相扣的动作。

马车外又起风了,姬恪把帘子放下,车里温度很快就高了起来。

帘子被吹得抖了起来,呼呼作响,可这更衬得车里有多安全,姜宁打了个呵欠,兀自听着风吹的声音,躺在姬恪的腿上睡了过去。

梦里的姬恪和她正吻得投入,她甚至摸到了他腿间的刺青,可姬恪却依然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他笑着拍拍她的头:“姜宁,我不喜欢这个,你知道的,我无欲无求。”

姜宁:“……”那搭在我腰间的手是谁的。

睡梦中的她皱着眉,攥着姬恪的衣袍,他伸手替她抚平,揽着她的腰,随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哄她睡好。

*

来的时候走了水路,缩短了不少时间,但回去的时候就没那么快了。

这一路的路程依旧是姬恪把握,从玉城往回走,处处都下着雪,景色有些单调,一路上行军也有些困难,有些士兵也忙着回家看家人,他们便没怎么停下来游玩。

这一路上姜宁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和下棋,她好动,但多余的精力不能发泄出来,只能投入到睡觉里。

坐着睡,躺着睡,趴着睡,甚至还心血来潮站着靠在车壁上睡过,但最多的还是被姬恪揽着睡。

这倒不是她主动的,只是每次睡过后醒来时姬恪必定在她身边,要么绕着她的发尾看书、下棋,要么就只是看着她,见她醒了后问她饿不饿。

这么小小的一个马车,似乎成了只有他们二人的世外桃源。

“姜宁、姜宁?”

有人在叫她,但这声音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谁。

姜宁睡在被子里,舒服地伸个懒腰,手惯性地搭到姬恪腰间,转眼看他。

“怎么了?现在到休息时间,可以出去跑一跑了?”

“睡傻了?”姬恪转头笑了一下:“到京畿了,你若是不想下去就让你和他们一同去军营了。”

“回来了?”

姜宁一骨碌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即便是下了雪的冬日,街上也来来往往走过不少人,叫卖声不绝于耳,飘着摊贩蒸笼里的薄雾,戴着虎皮帽的小孩从马车旁跑过,一切都是那么热闹。

军队带着胜利的消息回到京畿,过往百姓夹道欢迎,还有人放起了鞭炮,噼噼啪啪的青烟都飘到了车里。

但这一切高昂浓烈的情绪显然未能感染到姬恪,叫醒姜宁后,他正在专心收拾东西。

这是他心乱的表现。

今日回宫述职后,世上就再也没有九千岁姬恪,他是个福薄之人,能和姜宁在一起已是大幸,再不敢担当九千岁这样的名头。

整理好手上的军报和降书,等马车到宫门前时,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看向姜宁,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她便起身抱了抱他。

“我和你一起进去。”

马车过了宫门后便不能再往里走,宫外是高兴的欢呼声,宫里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宫人大多都是姬恪练出来的,波澜不惊是基本的职业操守。

早早就侯在里面的寿公公向姬恪行了一礼:“恭喜督主大获全胜,殿下正在守心殿设宴等您前去。”

姬恪拿着这些东西,顿了一瞬后才点点头。

按理说这次班师回朝后会另行设宴,宴请群臣来欢庆这样的胜利,可小太子却提前做了准备,大概他也感受到了什么。

姜宁和他一同去了守心殿,甫一进门便传来一阵佳肴香味,有鱼有肉,甚至还有这个季节难寻的河鲜,都是热着的,看起来废了不少心思。

小太子就坐在桌旁看着他们,他好像变了些样子,比如婴儿肥少了一些,身量拔高不少,不过神情却没有多大变化。

他看着两人,抬手道:“请坐。”

姬恪二人坐下后他又不说话了,只是让人把菜往他们那里移了一些,随后自己抬起碗吃了起来。

姜宁眨眨眼,看看姬恪,又看看小太子,随后抬起碗打破了这份沉静。

“殿下还真是长大了,点的菜都是我们爱吃的。”

小太子微微松了口气,肩膀都松下来了:“爱吃就多吃一些,孤再让人做……而且,孤已经十一岁了。”

姬恪听了这话后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殿下收到奴才送的礼了吗?”

“收到了。”

小太子的生日在十一月,那时姬恪和姜宁还在前往玉城的路上。

姬恪照旧给他准备了一块玉,姜宁却送了他一大盒子礼物,里面装的都是一路上发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话题由姜宁开启,再次被这两人快速结束。

小太子匆匆扒了几口饭,越吃越觉得心中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要从自己身边飞走了。

他看向姬恪,捏着筷子的手有些紧:“姬恪,宫中堆了好些折子,都是孤拿不准的,等一会儿你教我……如何?”

“好。”姬恪回答得很平常。

他们平时吃饭时也不常聊天,小太子却在这安静中找回了那份熟悉感。

姬恪都答应了,他心中抗拒的事应该就不会发生……

姬恪此时吃饭全然不像和姜宁单独吃那样,现在的他吃得更快、更少,行动间的仪态挑不出一点错。

二人吃好后就要去御书房,姜宁却还在吃,姬恪看着她,手微微捏紧了衣袍,正要开口,她就随意向姬恪摆摆手。

“安心,我会一直在门前等你。”

“好。”

攥着的袍子松开,姬恪带着那些文书跟着小太子去了御书房。

姬恪一路上的行为和以前里没什么两样,走在小太子身后两步远处,手中拿着东西,腰背挺直,对着过路行礼的宫人微微点头。

此时已是二月,路上的雪再没有这么大,太阳一出来便反着光,细细密密的,似是要被融化那般细碎。

走进御书房,斜打下的阳光被拦在屋檐下,再不能前进半分。

小太子步履轻松,把之前堆积的折子都搬到姬恪面前,一本本地询问,姬恪也拿着朱笔在白纸上一一写出应对方法,一如往日。

小太子抿着唇,他看了看姬恪苍白的面容,沉静的眼眸,原本那点高兴全都被抛之脑后,只余担忧。

姬恪去玉城的这段时间,他听郑皇后说了姬恪的身世,心中一面是愧疚,另一面却是慌乱。

他害怕,怕姬恪会就此一走了之,可姬恪的痛苦都源于他的亲人,是他们把他变成这样的。

按姬恪的才学,他本可以在前朝有一番大作为,却在宫里为奴为婢十几年,他又要如何补偿呢?

“……殿下?”

姬恪唤回他的思绪,随后把手中的文书都交于他。

“这是此次战役的所有材料,奴才都整理好了。”

细雪簇簇,阳光已由檐下慢慢爬到了窗台,雪地上亮着的暖光正投到御书房里,将这里照得更加明亮。

小太子把资料都放回案牍,姬恪轻咳几声后起身走到了窗前,他抬手点在那斜入的阳光上,轻声问道。

“殿下这几月政务处理得如何?”

小太子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讷讷回答:“尚可,有母后帮着孤,还算顺利。”

“那便好。”他似乎还是在和他聊天。

姬恪在他印象中一直是这般消瘦,甚至在这两年还有种风一吹就能把他吹走的错觉。

但就是这样清瘦的人为他撑起了一片天地,就是这样病弱的人一直站在他的身前,为他遮风挡雨。

他也曾想过姬恪或许很累,但也只是想想,站在他身后的自己永远不会往前踏出一步去分担些什么。

他很自私,他和他父皇没有两样。

可姬恪教过他很多次,为君者,胸怀须得宽大,海纳百川才能盘活一片死水。

他还未能做到。

姬恪转身看他,朗日在后,光晕勾着他孤高清瘦的身影,照着那永远穿得整齐的宫服,他的眸子背光时也煜煜生辉。

这就是姬恪。

无论他是奴才还是贵子,他心中永远都有自己的一杆称,以自己的天平去衡量这个世界,不被外物所扰。

他们本该是世仇,可姬恪从不认可父债子偿的说法,是他们把他的脊梁打弯,他也从没抱怨。

他以自己的天平去衡量所有人、审视所有人,一旦天平倾向对方,他便毫不犹豫地把锁链都系在自己身上,背负起他的责任。

两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小太子固执地仰头看他,眼睛被阳光刺出泪水,模糊了他的身影。

朦胧间,姬恪撩开袍子,行了一个完整的宫礼,他跪在地上,额头贴到手背,看似跪拜,口中的话却依旧平静,不卑不亢。

“此次出征便是最后一次。姬恪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应当够还命恩,还请殿下容奴才自私一次,放奴才离宫。”

姬恪一直是他的风向标,是他的指路灯,他从没想过这样的人有朝一日会离开自己。

“为何。”

“奴才累了。”

只短短四个字便道尽了一切,毫无转圜余地。

小太子忍着眼泪,可眼眶却还是红了,他吸吸鼻子,身子站得笔直,和姬恪的样子半分不差。

“我记得,你说天子注定是要孤独的,我还记得,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负担天下便是我的责任。你曾经问我喜不喜欢,我没回答,但现在我有答案了。”

姬恪依旧静静伏在地上,没有言语。

“现在我想清楚了,我愿意负担起这个责任……没有人能永远站在我面前,但总要有人承担这一切。”

在这之前,他已经看到有人把所有都背负在身上前行,姬恪已经为他开了路,他也该接过这担子自己往前走了。

他双膝跪在姬恪身前,把他扶起来,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你走吧,老师。”

老师一词,唯有姬恪担得起,如师如父,他却从未开口叫过。

姬恪起身看着他,弯唇笑着给他擦了眼泪:“诏儿一定能当好一国之君。”

“若有事,可到踏仙楼寻我。”

今日阳光映着雪色,那么刺眼,没有半点温度,小太子从未哭得失礼,此时却埋在膝头大哭起来。

*

今日阳光那么温和,撒在雪上成了一片灿金色。

宫里的梅树上压着白雪,白红交织,映出一片高洁傲然之色。

姬恪走到宫门前,此时的他拆掉了头上发簪、脱下了身上宫服,只披散长发、着一身素衣,慢慢停住了脚步。

宫外氤氲着世上该有的烟火气。

还有那个撑着伞、披着红袍的少女,她正等在门前,身上冷了便跳一跳,却怎么都没离开那里。

“姬恪!”

看到他后,她赶紧对他招手,脸色红润,踩着白雪便向他跑来。

她赶紧把身上的披风转到他身上,伞也撑得高高的,只看着他笑。

姬恪俯身抱住她,手臂收紧,长发也根根落到她身上,似是就想要粘着她。

他轻声开口:“姜宁,我回来了。”

“我知道,所以我来接你。”姜宁蹭蹭他的侧脸,随后郑重地落下一个吻,牵着他往前走。

“回家吧。”

第104.正文完 · ?

歇业几个月的踏仙楼再度开张, 京畿里憋了一个冬日的饕客火速赶来,刚进门便见告示栏上写着全场半价四个大字。

唐户陆带着一种飘忽的心态在门口招呼客人。

“客官请进,今日无论是什么花销, 通通减半。”

其中一位常客上下打量着他“今日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这折扣力度太大了, 就连开业时都没这样的好事。

唐户陆嘴巴张了又闭,说出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我们老板成亲了,今日……算是她宴请大家吃酒席。”

“真的?”这位食客有些震惊,随后哈哈笑道:“原来闭店这么久是成亲去了,这位好运的新郎官是谁?”

姜宁如今在京畿的名气不小, 还有钱,想娶她的人不说能踏破门槛,至少也能从这里排到宫门口去。

娶了她, 下辈子可就不用努力了。

“是……”唐户陆还是不敢直呼那个名字,而且打死他也没想到姜宁真的能把人拿下。

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索性把人请进门,随口说了两句。

“老板娘的名讳不可直呼,您见了就知道了,客官想吃什么锅底的?”

“‘老板娘’倒是叫得新奇, 哪家公子这么大排场?我倒是要在这里等着看是什么人。”

二月正是寒冷的冬季,踏仙楼却窗户大开, 丝丝缕缕的水雾从中漫出, 还带着一丝不可忽略的香味。

今日正是火锅专场,当然也能点其他的炒菜或是甜品,这汤底光闻味道就知道不一般,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 随后点了一份羊肉铜锅,再配上一份有味的蒜蓉生菜。

“就是要够味道。”他点了菜后便专心看着门口, 是真的想看看那好运的男子是谁。

不只是他,店里的其他人同样好奇。

“也不知她成亲一事姜家人知不知道?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这不合礼法啊。”

“不合礼,但又没犯法,她也不靠姜家,再说天香楼都倒了,那父子二人正焦头烂额,欠了不少债,说不得还得靠姜老板。”

吃火锅时最好聊天,你一言我一语,互不干扰,此时的踏仙楼里热闹极了。

“你的羊肉火锅。”

送菜的人把铜锅端了上来,一下便放到炭火隔板上,震出一些火星子。

这个食客立刻往后仰了一些,那人又把碗筷和蘸碟摆到他身前:“要我说羊肉还是烤着好吃,煮着有什么味?”

腔调怪异,不像雍朝人。

这位食客抬头看去,只见一位高鼻、明眸的女子正看着他,这长相一看就是西域的。

这姜老板有点东西啊,雍朝很少有人敢聘外邦人做工,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姑娘也是踏仙楼的?为何流落至此?”

“流落?”她手上不停,眉眼间没有半点西域人常有的瑟缩模样:“只是冬天太冷了,不想出门,等春天来了我就出去,冬天再回来。”

他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翩翩风度,便自以为是地打趣:“看来姑娘是把这当家了?”

这位姑娘摆放好东西,晲了他一眼:“不可以?这里我想回就回。”

她看了看手上的丹寇,一点没花,随后又心情好地抱着盘子走了。

“你怎么……”

唐户陆赶快上来拦住他,笑着把他按回了座位:“客官,小心汤锅烧干。”

他实在不知道姜宁怎么从宫里拐了这么多人出来,拐了一个姬恪不说,还把一位娘娘也请了回来。

娘娘端菜,这话无论和谁说都像是吹牛。

门口又来人了,唐户陆赶快走到那处,扬起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

“客官,请进……”

这不是客官,这是姬恪,新出炉的老板娘。

目似点漆、容如皎月,他今日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白鹤云袍,衣领照例扣至脖子处,长发随意用发带绑在身后,颊边碎发弧度堪称完美。

“姜宁在忙吗?”

声音也像玉珠落盘,身姿高挑,任谁见了都移不开眼。

果不其然,他的出现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今日来这里吃饭的都不是小人物,其中自然有人认出了姬恪。

那个请辞回家的九千岁姬恪。

他难道不是应该在督主府吗?一定也是喜欢吃踏仙楼的东西才来的……吧。

“在、不在。”唐户陆有些结巴:“她现在忙,但她说您来的话就不忙。”

唐户陆一直自诩自己是三寸不烂之舌,什么话都能随手拈来,但在姬恪面前却一点也不管用,什么大实话都秃噜出去了。

姬恪抿唇扬起一个浅淡的笑意:“那我在柜台那里等她。”

说完这话后他就抬步往前走,视线不偏不倚,一点不在意周围人或是震惊、或是好奇的目光。

唐户陆想叫住他,但憋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称呼。

直接叫名字太大逆不道,叫姬大人太过显眼,叫老板又不太对,叫小姬更是胡扯,最后灵光一闪。

“老板娘,姜宁说若是您来了,就直接去后厨找她。”

这话一出,整个踏仙楼都静了下来。

有些人只是好奇,心想这年头富婆果然只看得上小白脸,有了这样的人陪伴左右,其他的都只能做过客。

而认识姬恪的却是心情复杂,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姬恪成亲了,还是惊讶他被叫“老板娘”还面不改色。

姬恪闻言放下账本,只淡淡扫了其他人一眼,随后点点头:“嗯,多谢告知。”

眼睁睁看着姬恪进了后厨,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抽肿。

“老板娘”是他们私下叫的,从未在姬恪面前称呼过,以往都是叫大人的,他不会被扣银子吧!

除了他,店里食客的议论声更大了,那是一种掩藏不住的八卦心理。

“刚才你看到了吗?那是姬大人吧?”

“看到了,以往都是在朝堂上看的,多看一眼都觉得骨头冷,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便没那么吓人,仪态端方,像个君子。”

“什么姬大人?”

“雍朝能有几个姬大人?九千岁啊。”

……

店里顿时一片哗然,这样的消息总是传得快,没多久整个店的人都知道了,消息甚至还从大堂传到了三楼。

有人看向后厨,意味深长地开口。

“姜老板,有点东西啊。”

对在场官员来说,这又是一件可以深思的事情,因为姬恪离开朝堂后,太子追封他为太师,虽是虚职,但已可见太子态度。

他们想得复杂,但对普通人来说,这感觉就像是一直活在书里的人物突然走到你身边,有种说不出的不真实。

一时间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震惊还是恍惚,大家一致决定多涮点东西压一压。

*

在后厨,姜宁正忙着做今晚小宴席的大菜,佛跳墙。

她和姬恪不准备办婚宴,只想去户部登记后做一桌好菜吃吃就好。

佛跳墙的食材很复杂,需要提前几天开始准备,好在她都做得差不多了,现在只等出锅。

姬恪到的时候她正在教其他人切菜,远远看去只见她眼神专注,刀法娴熟,磨得亮滑的刀面闪着残影,没过一会儿那豆腐就成丝了。

“姜宁。”

他叫了她的名字,姜宁立刻回头,那专注的神色倾刻化为温柔,她放下刀洗了手,猛地向他扑去。

其他人已经是见怪不怪,姬恪更是习惯。

他接到姜宁,抬手摸摸她的头:“累不累?”

“不累。”姜宁带他到院里的桌边坐下,又把那黄澄澄的橘子推到他身前。

“今天喝药了吗?”

姬恪最近正在喝药,他的底子太差,虽然之前补起来不少,但归根究底还是要用药来辅助一下,调理心肺。

“喝了。”他点点头,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看她一眼:“有些苦。”

姜宁心有所感,凑上去吻了他一下:“还苦吗?”

姬恪笑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橘皮在他手中绽开露出橘瓣,他原想将上面的络子剥掉,但想到姜宁最近有些上火,便都留了下来。

“你要少吃些橘子,免得火气更重。”他先掰下两瓣来试,觉得不酸后就递给了姜宁。

“今晚要饮酒吗?”

“不了。”姜宁立刻摇摇头,她可算知道自己现在酒量差,今晚是要洞房的,绝对不可能喝酒。

……虽然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洞房。

嘴里吃着橘子,酸甜的滋味顿时蔓延开,她拉着凳子坐近了一些,有些小声地问:“姬恪,你洞房过吗?”

“……”姬恪喂橘子的手一顿,清凌凌的眼睛转望向她:“未曾。”

姜宁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她赶紧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她问出更为大胆的一个问题:“你想洞房吗?”

姜宁虽然谈到这个的时候会有些羞涩,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床上事也很重要,这个更需要两人事前好好沟通。

姬恪看着她,把橘子塞进她嘴里:“都凭你高兴。”

那这是想还是不想?

她是想的,可她太菜了,根本不会,姬恪应该知道,可看样子他好像不是很热衷于这个。

“我不太会,要不算了?”她试探着问了出来。

姬恪垂着眼,神情似乎没多大变化:“我会。”

嗯???

姜宁正要继续追问,厨房里便有人把她叫了回去:“东西快要炖好了。”

她立刻站起身:“等一会咱们再讨论。”

姬恪确实在等她,因为心中太过在意,便一直坐在院子里看她,但姜宁做饭太专注,菜弄好后就什么都忘了。

姬恪眼巴巴看着她向自己走来,然后眼巴巴看着她带着自己到大厅里,火锅、炒菜和佛跳墙都准备好了,但就是没能等到她的后续。

要说这方面的在意程度,他确实要比姜宁多一些。

菜上桌,中间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这客人便也都不进来了。

今日来的人除了店里的伙计,还有周淑妃、秦湘妃、顾太傅几人,他们亲朋好友都不算多,这几人就足够了。

所有人围坐桌前,中间是一口美味的鸳鸯锅,鸳鸯锅旁放着一罐佛跳墙,锅里的汤底还没热起来,佛跳墙的香味便肆意地散开,吸引着每个人的视线。

秦湘妃实在是忍不了,她抄起勺子就打了一碗汤,只喝一口后便喟叹出声。

“好喝。”

她的词汇量只够给出这个评价,但看向姜宁的目光却很是心痛。

“我都想把你打包带走了,我出去闯荡的时候,一定会想念你做的菜。”

秦湘妃自从上次秋猎之后便自请出宫,到了踏仙楼,准备等这个冬季过去后去南方游玩闯荡,当然,下一个冬季她还会回来。

姜宁把她手中的酒杯按下:“怎么感觉你像候鸟一样,偶尔来我这里觅食,时间到了又飞走。”

“我在雍朝无依无靠,异国他乡,能有你收留真的是一大幸事。”

她说话的方式很像姬恪,但发音又不标准,会吞字,听起来有些好玩。

她看向旁边安静吃东西的周淑妃:“周玉,你何时出宫?在里面不闷吗?”

周淑妃摇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我得想想我出宫要做什么。”

皇宫里承载了她前半生太多回忆,以为自己要在宫里待到老去,便从未思考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但现在郑皇后找到了自己路,秦湘妃也有了目标,只剩她了。

她喝了一口葡萄酒,略显惆怅:“我再想想。”

两人在这里想的时候,顾太傅已经忍不住吃了起来,尤其是这罐子美味,说不出是什么香,但闻起来就是鲜得人口水都出来了。

“妙哉妙哉,人就应该沉浸在这些美好中,自己也会越来越美。”

他看向并肩坐着的二人,眯着眼给二人都倒了杯酒:“想必不用我多祝福你们也能白头到老,不过,真的不考虑大办特办?”

姜宁抬起小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不必,有诸位的祝福就很好了。”

说是婚宴,但其实也就是请大家吃了顿饭。

一盏黄灯亮在酒楼大堂,窗外的飞雪也被映得暖融融的,在这飘雪的冬日是那么显眼,那么温暖。

酒足饭饱后,姜宁和姬恪在门口送走有些醉醺醺的几人,马车嘎吱嘎吱压过地上的雪,慢慢驶向远方。

姜宁现在虽在踏仙楼开店,但却是住在督主府的,两人没有乘车,而是选择慢悠悠地走回去。

雪落到伞面,发出轻轻的嚓声,前路亮着灯火,一盏一盏将街道照得明亮,巷子里回荡着他们轻声聊天的声音,却显得那么热闹。

走着走着,姬恪伸手揽住姜宁的腰,将他的太阳抱到了怀里。

*

月亮总是清冷的。

不论春夏秋冬,它永远都高高挂在那处,再亮的繁星也接近不得。

但她可以。

安静的屋里除了炭火偶尔炸开的轻响,便只剩一些掩藏不住的轻微水声,那是唇齿交缠时抑制不住的证明。

两人都穿着中衣,姬恪靠着床栏,姜宁跨/坐他腿上,背后盖着一层不薄不厚的被子,那被子偶尔要滑下时便会被他拉起来。

被子下的另一只手正环在她腰间,揉着她略显僵硬的腰间

和一开始的拥吻一样,但又有些许不同。

在姜宁没注意到的地方,姬恪的衣袖已然被挽到手肘处,光洁的手臂正紧紧贴着她。

姬恪是宦官,他也有欲/望,但身体终究与其他人不同,他纾解的方法除了靠心理上的抚//慰,更多的就是肌肤相贴。

一旦动情,身体的每一处都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兴奋。

这更像是从灵魂深处传出的满足感,精神上激起的兴奋,只要这兴奋不停,他就能一直满足下去。

一吻毕,心里的躁动早已经掩饰不住。

他半合着眼眸,嘴唇微张,乌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呼吸不稳的模样。

他伸手拍拍她的背为她顺气:“姜宁,如果你不觉得恶心的话,想要试试吗?”

姜宁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她此时的确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姬恪的衣袍已经散开很多了。

不是她解的,而是他自己蹭开的。

“可以。”她点头了。

姬恪一直都像月亮一般,端坐云巅,他手中捧着的要么是书籍,要么是棋子,却绝不会捧着她的绦带。

他自己的已经散开大半,此时便一边吻着她的脖颈,一边拉开。

襦裙是最不牢靠的,只靠一根系带维持着端庄,但只要系带被抽开,便能立刻见到里面藏着的美玉。

姬恪垂眸看着,一如以往清冷,眼里却带着她从未看过的情绪,随后小心地、轻轻地低头吻上了她的肩头,细细密密的吻便落了下来,两人如同交颈天鹅。

姜宁看着床栏,眼神有些迷蒙,但没过一会儿,她就躺在床上,视线中只有那跟着模糊的房梁。

姬恪身上还披着一件外袍,但也落到了臂弯处,俯身时堪堪遮住两人。

因为离得太近,脖颈上的饰物相撞,一人挂着铜钱,一人佩着貔貅,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但这样清脆的声音只有一下,随后便是铜与玉的摩擦声,铜钱上的纹路擦过貔貅的每一处,缠绵又紧密,喀啦啦地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姬恪这个人看起来清冷疏离,就像是断情绝爱的仙人一般,在遇到姜宁之前,他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在遇到她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所有的情//欲不过是被压到了骨子里,一旦靠近她,那些难耐的感觉便会从骨缝中钻出,游走全身,叫嚣不已。

一如他之前每日去她的房里,睡在她的被子中。

平日里有多清冷,动情起来就有多淫////乱。

“姜宁,不要怕。”不要怕他。

他最了解姜宁,不管是哪里。

他的指尖抚过美玉的每一处,或轻或重地探索,每次抚过都拿捏得极好。

因为与其他人不同,谁都认为阉人无用,殊不知对女子来说,有没有那个并不重要,她们的欢和愉与此无关。

如同在花甸寻芳摘花,指尖慢挑间,被保护得极好的花苞探出头,被温柔呵护,极尽颤/抖。探入幽径,路的尽头是一片清泉。

……

“姜宁。”

他就像一条柔若无骨的蛇,紧紧缠着脸色微红的猎物,缠住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骼,似要吞吃殆尽,却又温柔放过,让她感受到他每一块肌肉的律///动。

她说了很多话,求饶也有,但姬恪都只是笑着亲亲她的脸,然后继续。

此时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清醒的,谁又沉沦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被子被攥紧又松开,反复循环,手微微颤抖,被面却早已皱得不成样子。

他终于停了手,探出去拿绢帕的手臂上带着红痕,让人看到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处理好后,他搂着姜宁翻身躺在她下方,笑着用指尖抹去她的眼泪,随后像是哄孩子一般拍拍她还在颤抖的背。

“一点都不疼,对不对?”

“……”确实不疼,但是她真的差点就死去活来了。

姜宁看着她,心中很是不解:“为什么你的情况看起来比我更糟糕?”

她的声音还有些哑意,让人听了心中都有些痒。

“有吗?”他问道。

当然有。

此时他头发微微潮湿,眼中水汽弥漫,却又不是眼泪,衣袍散乱,什么都露出来了,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个“奴”字的刺青正在她腰侧磨着。

这时的姬恪就像孤冷漂亮的高山之花,被宠爱□□过后,没了那份让人不敢亵玩的距离感,多了几分靡靡盛开的艳丽。

明明是老婆,被□□的却不是他!可恶!

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毫无尊严的求饶话,她顿时锤了一下床。

“我好菜!”

可惜她现在没多少力气,即便锤也是软绵绵的。

姬恪从枕头下摸出什么,然后拉过她的手,把一串冰凉的东西戴到了她手上。

姜宁低头看去,这是由菩提子串成的手串。

两颗浅浅雕成莲花状的菩提根之间夹着两颗红心菩提,红的鲜艳,白的润泽,一红一白交替,最后在结尾处打个络子,极其漂亮。

“这是?”

“我做的。”姬恪看着她,眼里柔光似水:“希望姜宁能……一直平安。”

能一直垂怜于他,和他在一起。

姜宁看着手上的东西,心中有些酸涩:“你总是给我做礼物,我却一直没能送你什么。”

姬恪点了点自己脖颈上的铜钱:“你送我这个了,还有一屋子的花。”

还有追逐自由的决心、走出牢笼的勇气,是她把拥有另一个可能的“姬恪”带给了他。

“姜宁,还想……”

“不想了!”

姬恪有些疑惑:“为何?不舒服吗?”

姜宁直接钻到被子里了:“不要问了,我们去洗漱吧。”

就是太舒服了,整个人失态到极致,她才不想继续的。

“好。”

姬恪帮她穿好衣裙,带着她去往屏风后,手腕上的珠子琳琅作响,水声阵阵。

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尽力了,能不能上车就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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