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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眼泪 ……很漂亮

“姜宁, 别难过,外公外婆虽然走了,但他们立了遗嘱,那间小餐馆是你的。”

姜宁没有父母, 外公外婆捡到她后便力排众议把她养在身边, 给了她幸福和温暖。

现在他们都走了, 这世上又只剩了她一人。

姜宁那时没有哭,她只是看着他们离开,她一直都记得外公让她一直向前, 不要回头的话。

但真正没哭的原因,大概是会哄她的人都离开了吧。

“姜宁,不要哭了……”

现在又有人用这样明显的哄人语气对她说话,姜宁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更加酸涩。

头顶的手没那么热, 还缠了纱布,摸在头上少了些真实感, 但她觉得很温暖, 甚至还想直接冲上去抱抱他。

脑袋一下又一下地被摸着,姜宁原本波动的情绪平复不少, 伤心退去, 如今涌上来的是羞耻。

她在干嘛!姬恪不会觉得她是个喜欢哭哭啼啼的人吧!

姜宁哭声停了,但她依旧趴在被子上一动不动,偶尔会传出几声抑制不住的抽噎……

“哭过之后不要闷着,会喘不过气的。”

姬恪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块手帕, 顺带勾起她闷着的脸,原本是想给她擦一擦,但看到她的模样后却怔了一下。

姜宁哭过头了, 散碎的发丝粘在脸侧,双颊有些红,唇上也染了霞色,眼睫微湿。

还有那双眸子,以往是像灿阳那般生机勃勃,现在却带着水意,仿佛雨过天晴后的那一碧如洗的天空。

……很漂亮。

姜宁和他只对视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她不知道姬恪什么想法,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尴尬。

谁大哭一场之后会好看?只有变/态才会喜欢别人哭过之后的样子,姬恪显然不是。

想到这里,她眨眨眼,又把头偏了一些:“大人,我自己擦……”

“不必。”

窗外的光透过纱幔洒在他侧颜,姬恪眸光安静,向来清冷的眸子垂下,只余一些细碎的光。

他没有强制她转过头,而是微微俯身,长发瞬间从他肩上滑落,丝丝缕缕垂到姜宁的掌心,有些冰凉。

姜宁转头来看,恰巧看到姬恪俯身而来,她顿时呼吸都屏住了。

什么意思!要亲亲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准备好了!

眼见这人越靠越近,姜宁忍不住咽了下唾沫,心中没有半点挣扎地接受了。

这、这可不是她强迫姬恪的!

这人越来越近,但在离她两指远的地方停下了,让准备好的姜宁措手不及。

姬恪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停下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流泪不好,待会儿再去洗一下。”

他话是这么说,但那声音听起来却有些不对劲。

平日里姬恪说话总是带着浅淡无谓之感,但现在声音微收,带着一些说不出的压抑和自缚。

“知道了。”

姜宁嗓音还带着哭过后的哑意,抬眸和他对视一眼,但那视线太过复杂,她便立刻移开了。

他眸光的复杂,她的倒是很简单,只想扑倒他而已。

但这太冒犯了,还是别多看比较好。

他胸前衣襟散开不少,还有发丝探了进去,其间露出里面层层交叠的纱布,颇有些半遮面的意思,更让人想要拈开发丝往里看。

靠得这么近,她都能闻到他衣袍上熏过的清淡茶香,苦中回甜。

……

姜宁又移开了视线,现在真是看哪里都不对。

姬恪这眼泪擦得又轻又慢,除了脸上的丝帕,他哪里都没碰到她,但又好像哪里都碰到了……

他的手撑在一旁,只差毫厘就要碰到她,他的发丝落到她手背,茶香盈满鼻尖,她甚至能看清他胸前纱布的纹路……

姜宁顿时有些燥热,但不知这份燥热感来自何处。

好不容易擦完了,他把丝帕收了回去,这才开口。

“饿了吗?要不要吃面?”

“吃吃吃!”

姜宁立刻站起身,还惯性地抽噎一声,逃一般地转身去抬那两碗面。

好在这茄汁面加的汤不少,现在没有太坨,这么吃也没问题。

两碗茄红的面被放到小几上,姬恪开口让守在门外的人去烧水,自己就这么和她面对面吃了起来。

姬恪看了她快要埋到碗里的头一眼,用筷子夹起面条,语气又回去到了平时的清淡。

“被子都被你哭湿了。”

姜宁原本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但又确实没有不对的地方,正准备细究时就被姬恪这话打岔了。

她立刻直起身:“我可不是爱哭的人,今天都是意外,受伤的人是你我才哭的。”

姬恪只是想转移气氛,没成想又被她打了个直球,他眼睫微动,只能说出三个字。

“我知道。”

气氛又沉默下来,但现在是姬恪沉默,气氛骤然松开,姜宁倒觉得好多了。

她咬了口煎蛋,手又闲不住地拿起了一旁的拨浪鼓转了转,垂在床沿的腿开始晃悠。

“大人,你房里怎么还有这个?”

姬恪的手吃个面没问题,就是有些不方便,他动了下手指,扫了那物什一眼。

“是我幼儿时逗乐的玩意。”

姜宁倒是想问问他的过去,她一直都很好奇,但总觉得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只好点点头放下。

她又抬头看了姬恪一眼:“大人,要不要我喂……”

“不必。”

意料之中的拒绝,姜宁只好作罢,但她心里是非常惋惜的。

两人之前也时常一起吃东西,姜宁吃的速度不是很快,但姬恪更慢,所以她总爱在吃完后撑着下颌看他。

看姬恪吃饭就是很有意思,尤其是食物进口时,他会先伸舌头来试探的这个习惯。

好涩啊。

“有些无聊了么?”他突然开口:“院子里有秋千,可以先去坐一会儿。”

姜宁啊了一声,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不无聊。大人为何这么问?”

姬恪一手拢着长发,一手用着筷子,看起来像是不愿说,但姜宁依旧很有耐心地等他开口。

直到面被吃了大半后,他才抬头看向姜宁。

“我平日里除了看书下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兴趣了,不会觉得我很无趣吗?”

姜宁突然笑了,配上她那双微红的眼,倒显得十分生动。

她笑了一会儿才停下:“大人,你刚刚说那话就挺有趣的。”

姬恪:……是吗。

“大人,还记得你是怎么喂鱼的吗?”姜宁眼眸亮亮的,站起身来学他的动作。

“像这样突然一把洒下去,又有些谨慎地去看鱼,那模样也十分好玩的。”

姬恪看着她,有些怔然,这事她也会觉得有趣吗?

一说到这个,姜宁仿佛就停不下来了。

他练字入迷时的手上会沾墨、解棋局时爱咬唇、生气时会自己在那里坐着不说话、看着大家玩闹时眼里也会浮起笑意。

在姜宁眼中,他做什么都是有趣的。

“只要别人觉得开心,那不就是有趣吗?光是和大人这么坐在一起我都高兴,更别提其他的了。”

在这方面,姜宁总比他看得开、比他懂得多。

“人在一起交往,总不可能喜欢的东西都一样,求同存异才能交往得长久。

而且,人总不能是一成不变的,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看书下棋?你又怎么知道你以后都只喜欢看书下棋。”

姜宁说完这番话后点点头,她觉得自己说得太好了。

她又坐回床上,双手撑着下颌看他,笑道:“大人,我知道你方才这话什么意思了。”

“我这个人好像有这个做菜这一个爱好,你觉得我无趣吗?”

姬恪看着她,突然低头勾起唇角,不是微笑,而是抑制不住的大笑。

他笑起来的模样就像月光洒下云巅,清冷又秾丽,眼角眉梢都染了颜色。

“你啊……”

面对这样的人,他要如何控制住自己。

*

梵音声声,这场祈福已经持续两日了。

但就在第二日,九千岁姬恪跌下山崖不知所踪,寺庙里也派了不少人去寻。

小太子心不在焉地听着佛经,心情很是沉重。

前有狼后有虎,他实在不敢想象没有姬恪的日子。

宝殿外传来铁甲轻响和脚步声,他第一时间转头看去,那二公子也站起了身。

禁卫军的李统领正急匆匆往这赶来,但面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焦急,彭玉微微松了口气。

“殿下,看样子姬大人无事,您不必担忧了。”

小太子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他看着李统领向他走来,一旁的魏王也转来了视线。

“殿下,大人已被找到。”李统领抱拳作揖:“他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有些擦伤。”

他这话说得大声,就是想让周围人都听到。

魏王眉头一挑,看了身边人一眼后还是安安稳稳坐在那处,只开口道了句喜。

“无事便好,姬大人还真是贵人有福啊。”

小太子抿抿唇,往李统领身后看了一眼:“那姬恪怎么没跟你回来?”

李统领迟疑一下:“我们路上遇见了一位姑娘,大人跟她一同回京疗伤了,还说祈福是大事,让您不要担忧他。”

小太子稍微一想就知道那个人是姜宁,他坐在那里沉默良久才开口。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之后便再也没有说着要找姬恪,只坐在大殿里听着结尾大声念佛。

魏王的反应同姬恪所料的一模一样,他没有坐太久便站起身,向小太子抱拳行礼。

“皇侄,看来皇叔今日还是勉强自己了,现下又有些头晕,就先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皇侄了。”

小太子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这两日有劳皇叔了。”

魏王摆摆手,又笑着离开了大殿,但刚出殿门,他神情就阴了下来。

“这个姬恪真是命硬,怎么就没把他摔死?”

他身旁那人亦是皱着眉:“王爷,您今日实在太莽撞了。”

虽然他们和姬恪的恩怨已经不是什么秘事,但就这么摆到台面上来也不太好看。

“咱们今日已是给了他把柄,若他凭这个发难……”

魏王听了这话一甩袖子,冷笑道:“今日算什么,这几年我们给他下的绊子还少吗,不过一个宦官,称他一句九千岁还算给脸了。

我可是皇家之人,又是奉旨留京,他敢驱了我就是公然告诉别人他姬恪要反,你问问他敢吗?”

的确是这个道理,魏王也是凭着这个才敢在京畿这么猖狂,可是……

他身旁之人叹口气,以往是没有踩过姬恪底线罢了,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这次可是把他推下崖了,难保他不会动手。

罢了,或许这次也会同以往一般无事吧。

“那太子那边……”

魏王摆摆手,否了他这句话:“今日可算是提醒我了,我若动了太子,那得利的岂不是他姬恪?”

太子、他、姬恪三方僵持,互有平衡,其中谁和谁动了都只会让另一个人得利,要说还是诚帝会算。

他身旁的人有些疑惑:“姬恪真的有反心?”

“你没听他今日那些话?真是冠冕堂皇。功名利禄,万人之上,我不信姬恪不心动。”魏王走回厢房,皱着眉头。

“如今更重要的是那两个被抓到监牢里的刺客,如今被彭二看管,怕是难办了,你想办法让人去探探他们的情况。”

“是。”

……

因为今日下了雨,傍晚时天上还是灰蒙蒙的,没了以往绚丽的夕阳。

今日出了姬恪这事,普陀寺的僧人开始巡山保证安全,晚上的念佛礼也就不开了。

结束回房的路上小太子突然开口问李统领:“你是在何处遇见那姑娘的?”

他实在不记得姜宁和他们出来过,但若是别人,姬恪绝对不会和她同行。

“就是在巡山的时候,那姑娘突然跟着大人的爱鸟一同出现,然后就带着我们找到了大人。”

小太子没有开口,想着前不久姬恪没有再守着他,反而去守着姜宁这件事,他隐隐有些不安。

……姬恪会抛下他吗?

*

咚咚两声响,门外传来一声轻唤。

“大人,你们休息好了吗?”

没听到里面的声音,吴叔微微推开了门,只见姬恪正从床上坐起,看起来像是刚醒的样子。

吴叔正要开口,他突然单指点在唇上,示意他小声一些。

“大人,粥炖好了。”吴叔小声开口,他巡视一圈却没看到姜宁的身影。

“我知道了,直接抬来就好。”

吴叔点点头,转身关门离开,屋内又恢复了宁静。

姬恪动身靠坐在床头,看向对面,眼神突然柔了下来,他掀开被子下床,身上穿着的袍子跟着垂了下去,恰好落到脚腕处。

他赤足走向床对面,脚腕消肿了,但还是走得有些不利索,就慢了些。

他停在一张榻前,榻上不见人,只有两根发带从里面探出垂到榻下。

“姜宁?”

他轻轻点了点被子,那里有了些动静,发带缩回被子中,里面的人探头出来。

姜宁还有些迷惘,她看到姬恪醒来后就立刻坐了起来:“大人,你醒了。”

他们之前还在聊天,聊来聊去两人都累了,尤其是姬恪,他身体本来就受了不少伤,更是精力不济,便都睡了过去。

本来以为她会比姬恪先醒,没想到他先到榻前来了。

姬恪垂眸看着她的脸,轻叹口气:“以后睡觉莫要埋到里面,容易透不过气。”

姜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掀开被子,脸上还有被闷出的红晕:“睡着了无意识就会这样,天冷的时候更严重。”

她往下看了一眼:“大人,你腿好了……”

她低头往下看去,他踝骨不肿,但脚腕处圈着两道疤痕,不是被割到的,反而像是被磨破皮后久伤不愈的痕迹。

姬恪这才想起自己那里有什么,他移开视线,往下拉着袍子,试图遮住那处,可到底还是看到了,再遮挡也只是徒然。

姜宁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穿好鞋子,再抬头时那分错愕不见,眼里只有温和的笑意。

“看来大人脚已经好了,原本还想给你炖猪骨汤喝,现下看来不用了。想吃其他的吗?我去做。”

姬恪还是没和她对上视线,他摇摇头,打算回床躺着,姜宁却不由拒绝地扶住他的手臂。

“大人,我扶你回去,小心伤口裂开。”

姬恪看了她的手一眼,没再拒绝,只说起刚才的事:“家中已有人做好了粥,待会儿就送来。”

姜宁点点头,把他送到床上后还贴心地为他掖好被角。

她看了姬恪的神情一眼,随后扫视周围,在书桌上发现了一盒棋子。

“大人,要不你教我下棋吧?”

没给姬恪拒绝的机会,她立刻跑到桌边拿了棋盘和棋子,又跑回来将它放到了方几上。

姬恪看她一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又被姜宁的话堵了回去。

“我以前没下过围棋,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方才脚上伤痕被发现的无措和窘迫顿时消散,化作一股暖流蕴在心田。

姬恪没再拒绝,只是抬眼看她,神情放松许多:“你选白还是选黑?”

“黑子。”姜宁笑着抱过装有黑子的棋篮:“没下过我也知道,黑子先行。”

姬恪拉过棋篮,有些无奈:“若是你,选哪个都一样。”

她想先行便先行,与棋子的黑白无关。

府上仆人送来了骨汤熬的白粥,浓稠香软,两人一边喝粥,一边下棋。

姬恪是个很好的老师,有耐心、会教人,而且和她下棋时他的唇角就没落下去过。

“你走这里,那我可要把你的棋子吃了。”

他试探性地落下白子,等着姜宁来阻拦他。

“等一下,再让我考虑一会儿。”姜宁果不其然动了手:“我肯定能想出来的。”

姜宁出乎意料地对下棋有兴趣,不是为了附和姬恪,而是真的喜欢。

她沉思了一会儿,慎重地改下在另一个地方。

姬恪一猜就知道她要下那处,随后毫不犹豫地落子堵住她的棋,那一小片子便算死了。

“啊——”

姜宁有些愁眉苦脸,但还是没再改棋,而是继续寻找其他地方。

棋子如人,从姜宁的下法中便能看出她的性格,屡败屡战,冲劲十足,不服输,也会吸取教训。

姬恪靠在床栏上,神情舒适,衣襟散开一些也没在意,虽然坐得依旧端正,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在其中。

他伸出缠着纱布的手指向一点,似是在提醒她,但姜宁摆摆手,下在了另一个地方。

“你这下得倒是有意思。”

姬恪眉头微挑,眼里又有了些笑意。

“那是。”别人对自己的夸奖,姜宁很少谦虚。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一人开口问道:“大人,您有东西落在我们这了。”

姬恪落下一子,看到姜宁又陷入沉思后才带了些笑意看向门外。

“进。”

那侍女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叠好的白纸,余光扫到姜宁时顿了一下。

她在督主府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谁坐过姬恪的床。

“大人,这是从您衣裳里发现的纸条。”

姬恪那件衣裳到处是血的衣裳自然已经穿不了了,他们处理之前都会仔细检查,便发现了这个。

姬恪接过这张字条,姜宁也抬头看了一眼,但不熟悉,就又立刻投入棋局里了。

这张叠得皱巴巴的纸姬恪倒是有些印象,这是姜宁之前给他平安符时顺带找出的。

他原本想递给她,但见她这么认真在解棋局,便自己展开看了。

一张纸的内容,寥寥数语,可姬恪却看了许久。

……

这是姜诗雨写给她情郎的信,换而言之,这是姜宁写给她心上人的信。

“大人,这上面写了什么?”

这原本是她的东西,可姬恪还是下意识折了起来,不想让她看见。

姜宁:???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