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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吃醋? 殊途同归

白日里还下着大雨, 到了晚上反倒出了月亮。

督主府上偶有下人走动,走廊外传来几声低语,将屋里衬得更加安静。

此时二人屋里点着几盏灯,光线不暗, 将棋盘上的棋子照得莹润如玉。

也将信纸上的字迹照得笔画分明。

——徐郎, 见字如面。

原以为我再努力一些, 父兄二人就会有所悔悟,我们能将天香酒楼再撑起来。

但事不随人愿,他二人无心经营, 现如今打算将我嫁到周家换取酬金。我自然是不愿的,诗雨心中只你一人,你是知道的。

我哀求过,可他们执意如此,我再忍受不了了。徐郎, 你说要带我走的。我们离开京畿,去找寻一个新天地如何?

今晚三更, 我在城门处等你。

姜诗雨留。

屋内依旧安静,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不语。姜宁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信, 心中只有一个草字。

这封信的来处她想起来了, 之前在书院门口摆摊时有人找过她,还给了她一封书信,但她当时忙着赚钱,随手就塞到荷包里了。

塞信的那人之前还在小巷堵过她, 好像叫什么……叫徐什么来着。

她暗自舔唇,偷偷晲了眼姬恪的神色,他正垂眼看着方几上的棋盘静默不语。

姜宁刚要开口, 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封信是姜诗雨写的,又不是她姜宁写的,可她现在又确实是姜诗雨……

这简直是口黑锅!

姬恪要是误会了,她还怎么和他贴贴、和他和和美美在一起!

姜宁现在心里只有救命两个字,如果照实说那在别人眼里就是借尸还魂,不会把她烧死吧。

静默继续在屋里蔓延,姜宁都快把这张纸盯穿了。

棋盘上一粒白子因为姜宁的动作被推到边缘,正摇摇欲坠。

姬恪看了它许久,突然伸出手指点了点棋盘,白子立即从边缘落了下去,哐当一声落到木地板上。

“这纯属是污蔑!”

姜宁顿时回神,把这张信纸扔到了桌上:“大人,我没写过这封信,这字迹都不像我的。”

她没有说谎,说得理直气壮,就连姬恪都愣了一下,愣过后他突然垂眸笑了一下。

原本心中还有些酸涩,现下也都被压了下去。

他微微弯身从床下捡起那枚棋子,长发顿时滑到身前,遮了他大半面容。

“我教你写字,自然知道你的运笔和习惯。”

他坐得端正,捡起棋子后把它放回原位,他学着姜宁爱做的动作,托着下颌看她。

“人,怎么才能在短时间里改变自己的用词习惯和运笔方式。”

……

这个问题真是一语中的。

这个角度也刁钻得不似常人。

两人静静对视着,姬恪眼里带着淡淡笑意,而姜宁整个人就是一个麻了的状态。

就算是遭逢巨大变故,性情变了,可自己的运笔方式不会变。

姬恪垂着眼眸不看她,兀自摆弄着棋局,将它们恢复原状。

玉制的棋子在棋盘上划过,声音很好听,他一边动一边开口。

“人不大,秘密倒是不少。”

这种时候,姜宁再次感受到了初见姬恪时的那种压迫感,但好在他没有看向自己。

静默许久,姜宁突然开了口,语气中带了些小心。

“大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吃醋吗?”

吱呀一声,莹润的棋子在盘上划出略显尖利的声响。

暖黄的烛光照在姬恪的侧脸,看不出脸色有没有变化,但能看到他眼睫扇动的频率稍微快了些。

手下挪动的那颗黑棋没能回到原位,停错了位置,只一颗,桌上的棋局就完全变了。

原本颓败的黑子现下连作一片,白子欲脱不能。

一如他现在的心境。

……

什么情况,怎么又突然安静了?她是不是说错话了?不然姬恪为什么垂着眼不看她?

姜宁在心里反思刚才那句话有没有冒犯到他。

她平日里对说姬恪的话不少,也爱打直球,可说的都是有关自己的,现在直说姬恪吃醋是不是有点逾矩了?

而且他看样子也没有吃醋……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发现她不是姜诗雨这件事吧。

有些细节若是深究,便处处是漏洞。

姜宁在这边胡思乱想,可姬恪根本就没有深究的意思。

他的思绪全都被“吃醋”两个字搅乱,尤其这话还是姜宁说出来的。

姬恪神色依旧清冷,唇珠微抿,眼睫下压,显得他此时似乎是有些不悦。

可没人看见他发丝下那微红的耳尖。

就像偷偷藏起的珍宝被人发现,心跳难免加快,就连指尖也在发热,衬得那被按住的棋子越发冰凉。

姜宁看着他不说话,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想法,便试图睡遁。

“大人,天色晚了,你还需要多多休息,我就不打扰,先回去睡了……”

她实在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姬恪很聪明,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她说完这句话,姬恪还是微微低着头,良久才应了一声。

“……嗯。”

真的太不对劲了。

姜宁下了床,犹豫一会儿,还是离开了他的房间,去了自己那个客房。

门刚一关上,姬恪才抬眼看过去,眸中维持的清冷顷刻散开。

他也在庆幸,庆幸姜宁没有继续问下去。

尽管两人在意的地方完全不同,但结果好像都一样。

姬恪看向那张落到桌上的信纸,心潮微平,还是把它收了起来。

*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姜宁洗漱好后猛地冲到被子里,脑中翻来覆去的都是问题。

姬恪说的秘密到底什么意思?他看见那封信真的没有一点酸味吗?

这两个问题无论哪个都很让人困扰。

姜宁向来是个心大的人,笔迹的问题她可以打死不承认,这个暂时被她扔到脑后,可不吃醋真的……

那封信四舍五入就是情书,总要有点拈酸吃醋的感觉吧?

但姬恪从头到尾都没有激动,她知道他是个不露情绪、自抑的人,但这也藏得太好了。

而且姬恪不高兴的神情她很清楚,就是那种微微抿唇不说话的模样。

他为何要在她点明吃醋这两个字时不高兴呢?

记忆是会骗人的,尤其在自己看得不甚清晰的时候,再次回忆时它就会按照自己所想的方向去修改。

俗称脑补。

此时姜宁就在一遍又一遍地脑补刚才的景象,别人是越补越喜欢,她是越补心中越凉。

她一直以来都很尊重姬恪,从不会有什么过线的举动,也不会说什么太显亲密的话。

但今天这句吃醋,不就是明晃晃地在说“你喜欢我,那你怎么不吃醋”吗。

姬恪的确对她有好感,这个能感受到,但肯定不至于到吃醋的地步吧。

“啊,我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姜宁再次翻过身,在被子里将发髻拱得乱糟糟的,她看着被子,眼神都有些呆愣了。

她听宫人说过,前几年常有人为了巴结,送了不少姑娘给姬恪。

当一个人可以做到只手遮天时,那么世俗的规则也就不能再束缚他。

或许会有人在背后笑他宦官娶妻,但更多的是在观望,若是他收,嘲笑他的那些人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女儿送进去。

但姬恪都一一拒绝了,理由是他无意于此。

他现在还是无意谈情说爱吗?

她抬手抱着枕头,上面也有淡淡茶香,和姬恪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姜宁猛地埋头进去,长长吸了一口续命。

管他的。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姬恪这么好,说什么也不放手。

……

说是这么说,但姜宁还是在床上翻滚好久才睡着,以至于第二天醒来时都已经过了吃早饭的时间。

昨日下了大雨,今天自然是艳阳天。

她推门出去,恰好遇到在院里晒太阳的姬恪。

他穿着黑底金纹的衣袍,在阳光的照射下,缕缕微光在衣间流过。

他大概是又换过一道药了,身上的衣裳穿得不似以往那般紧,抬手时衣袖下滑,露出小臂间缠着的白布。

他正坐在那些绿叶下泡茶,这是他的习惯,茶不一定喝,但每日都要泡一泡。

他,他听见开门的声响,抬头往这边看来,只看到一个快速溜回房门的影子。

姬恪:……

“躲什么,出来。”

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姜宁只好笑着又从门里走出来,脑袋上随意扎的发髻有些歪斜。

“大人日安……我方才是回房拿东西去了。”

姬恪没有拆穿她,也没有提起昨晚的事,只是拿过一个大茶杯给她倒了水。

“晨起后要喝杯温水。”

姜宁没办法,只好走到他对面坐下,那杯不是茶水,看起来真的是准备好的热水

这也太细心了,谁能拒绝姬恪呢?

姜宁一边开心一边难过地喝了这杯白水。

姬恪看着她,浅浅叹了口气,手指微动:“你的发髻歪了。”

姜宁捧着茶杯看他过来,眼珠一直跟着他的身影转动,一时间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上次绾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私心不想错过贴贴的好机会,就任他拆了那松散的发髻。

虽然只做过一次,但姬恪已经梳熟悉了,但怕自己药味会有些熏人,这次就快了些。

院中紫藤花凋谢了大半,但还没到落叶时节,这叶子倒也算茂盛,此时正沙沙作响。

姜宁看着树叶间探入的灿阳,心中不知做何感想,看着看着就突然和姬恪对上了视线。

他的眼睛就像是浸润在温泉里的墨玉,静静的,不会让人有半点不适。

姬恪已然挽好头发,两人对视几瞬后他突然抬手覆在她眼睫上。

微凉的手落下,遮住了细碎的阳光,也遮住了他静润的眸子,只留下拂过她脸颊的微风。

“现在日光正烈,这么看容易伤眼睛。”

“哦……”她眨眨眼睛,眼前确实出现了一些淡红的光斑残影。

姜宁今早倒是比以往安静了许多,他还有些不习惯。

沉默良久,姜宁突然开口:“大人,你要不要去我的踏仙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