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重阳节, 街上有不少卖菊花的小贩,黄的白的粉的都有,空中都带有一股淡淡的菊香。
姬恪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不仅有菊花, 还有串串茱萸和笼屉里升腾着热气的重阳糕。
马车路过糕饼铺旁的一对母子, 母亲按住好动的孩子, 把带有热气的重阳糕轻轻在他头上点了点。
“愿我儿百事俱高。”
这是重阳糕特有的涵义,只为祝愿孩子以后能事事顺心,万事皆高。
以前他也常吃的。
姬恪收回视线, 放下帘子,纵使周围带着浓浓烟火气,偶尔传来几声欢声笑语,也还是不能让他沉浸在过节的欢快中。
一起过的才是节日,一个人过的, 那只是某一天而已。
而且他今日不想过重阳节,他只想有人来为自己庆生。
马车停下, 姬恪下车后见到督主府前来来往往的人倒不惊讶, 只觉得有些无奈,他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参与自己的生活, 即便小时候过生日他也是这样想的。
他没从正门进, 而是绕了一圈走了后门。
管家听说他要来的消息时都吃了一惊,姬恪哪天都有可能回来,但唯独生辰这天不可能,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管家给他开了门后带他回房, 有些疑惑:“大人,你今日怎的回来了?是来取东西的吗?”
“不是,我明早再走。”姬恪顿了一瞬, 视线往管家那里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今日送礼的人你都登记一下,若是……”
姬恪声音突然停了,走在前面的管家疑惑地往后看,只见姬恪眸光微散,左手也不自觉攥住衣袖,似是有些紧张,但又像是难为情。
“……若是你见到姜宁来送礼,便把她请进来。”
管家心里顿时明白了,姬恪不是有事,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他们之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为何不直接当面送?
管家哈哈笑了两声,似乎又想到了当年的场景。
“当年夫人收老爷紫藤花的时候也是这般,心下高兴,却又不过多表露,只是让我们一直去打探他到底何时来。”
说到这里,姬恪看他一眼,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他这不是把姬恪和当年收花的夫人做了对比吗?
管家干笑两声,把这个话题翻了过去:“好好好,姜姑娘只要来,我们一定叫住她,让她进府来叙叙旧。”
姬恪又停了下来:“……她或许不知道我回府上了。”
管家从小看他长大,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立刻点头:“放心,我这就去‘委婉’通知她。”
“多谢。”
姬恪回房后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在桌旁静静发呆,等待姜宁的到来。
*
“你一大早在做什么?咱们不是还没开业吗?”
唐户陆动动筋骨让自己清醒一点,秋季就是容易让人困乏,好像怎么都睡不够。
“自然是做重阳糕,没开店不影响卖这个。”
姜宁早已经准备好糯米粉,红糖、白糖各加一份,再加水揉搓,捏重阳糕的絮状面团就已经做好了。
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疲惫的样子。
姜宁习惯早睡早起,而且晚上睡得特别香,白日里就精神足,每天都是元气满满。
当当两声,其中一份揉好的面被她铺在了模具底部,那正是加了白糖的那一份。
红糖有补脾缓肝的功效,白糖又生津润燥,很适合这样干燥的秋季,所以秋日做的糕点里都会加这些。
重阳糕也叫花糕,她定做的模具自然也是花朵形状的,揉了白糖进去的絮状面用勺子微微压平,就成了模具的形状。
稍微蒸一会儿后在上面铺上一层枣泥或者豆沙,再铺上微红的红糖面,再来一层白,这样交叠几次,每铺一层都要蒸一会儿,这样不至于不熟。
最后再在表面加些蜜枣、菊花碎和桂花干,再经过笼屉这么一蒸,重阳糕便都被熏上了淡淡的花香。
姜宁做重阳糕时顿了一下,随后又拿出糯米粉,这次加的不是白糖和红糖,而是抹茶粉。
她笑眯眯地把这独一无二的重阳糕放进去一起蒸。
这是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她不会错过姬恪生日的,这还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她转头看向唐户陆,催促他去外面支摊子。
等到笼屉中的重阳糕蒸好后,她抬着往外走,还带上了之前在街上买的茱萸。
笼屉刚打开,那股甜甜的香味就飘了出来,顿时吸引了不少过路的行人,他们有的认识姜宁,一看到她便立刻走了过来。
花朵型的重阳糕有好几层,一层白一层红,煞是好看,面上铺着淡黄色的碎花,上面还摆了两颗茱萸果,说不出的轻巧可爱。
这重阳糕到底还是拿来吃的,光是卖相就比其他人好太多,更别提这味道,闻起来就不差。
表面上的碎花本来都是晒干的,但蒸过后就微微舒展开,像是嵌在糕里那般滋润。
“姜老板,买两个。”
这人舔舔唇,他是踏仙楼的老常客了,只要是姜宁做的味道,肯定有保障,更别提她之前还给相府做婚宴,那可都传出来了。
油纸包着的重阳糕还有些烫,但能摸得出来很软,他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被烫到后吸了口气。
热乎乎的糯米糕很弹,但是也软,咬下时它们还想要黏在一起,却颗颗都被拉开,然后在齿间研磨。
甜味也很有层次。
糖放得适中,甜味有些淡,但嚼到后来糯米本身的甜味也发挥出来,最后加持的是一股淡淡的蜜枣香,把甜度拔到最高,每一种味道都互不遮掩地释放,最后被清甜的花香中和。
美味,谁说重阳糕不算美食,他就觉得很好。
“再给我多包两个,回去给我家孩子碰碰头。”
被香味吸引来的人不少,姜宁这里又开始卖得热火朝天起来。
期间一个夹着白发的老人站在外围,他想和姜宁搭话,但始终插不上嘴,看起来有些着急。
姜宁也在忙碌之间抬头看了一眼,她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是姬恪府上的老管家。
“吴叔,你怎么来了。”
她赶紧包了两个拿过去,把买卖的重任交给了唐户陆。
吴叔看着姜宁,原本这种话他可以信手拈来,但这到底关乎着姬恪的大事,一时间便有些结巴。
“你、你也卖重阳糕?”
“是,应景罢了。”姜宁笑着点头,把重阳糕塞到他手上,她凑近一些问道:“吴叔,大人今日回府了吗?”
她正愁自己不知道姬恪在不在宫中,恰好就有知情人来了。
姜宁问得很直接,吴叔那一肚子绕弯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点点头:“刚回来不久。”
这可不是他不委婉,是对方太直接了。
“真的?谢谢谢谢!”姜宁高兴地和他握手表示感谢,又顺手递给他两个重阳糕。
“多吃点,吴叔。”
吴叔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这两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的来意说完了,他回去时也没太想通,难道是他看错了?
姬恪看起来确实有些低落,但他们二人其实没有发生什么事?
吴叔揣着两包重阳糕走了,原本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姬恪,但那时送礼的人实在太多,其他人应付不来,他只好先去照顾客人,这一照顾就已经快要日落西山了。
*
姬恪看着窗外即将移到西边的太阳,没有失落也没有难受,他只是在静静地等。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姬恪抬眼看去,心神微动。
吴叔开门进来,一脸的慌张:“大人,听门口接礼的人来传,说是姜姑娘放了个锦盒就走了,谁都没反应过来,谁都没叫住……”
他话还没说完,姬恪就已经起身走了出去,现在正是换季之时,他总忍不住咳嗽,就这么咳到了门口,那里却没几个人了。
门口有一些送礼的人见到他后一脸惊喜,正要上前来问候,便被府上的其他人给请走了。
姬恪抚胸顺气,面色微红,心绪还是有些激动,便咳嗽得更厉害了。
“你怎么不多穿点?”
一到熟悉的声音骤然出现,他抬头看去,只见姜宁又提着一个大食盒正往台阶上来。
姬恪直起身子愣愣地看着她,落日的灿金色映在她身后,为她勾出一道光边,背光的她眸子里也蕴着光,比那落日还漂亮。
姜宁看他这幅怔愣的模样,又突然想起之前说自己生气的事,虽然的确是她占理,但当时自己哭成那个样子,现在想来好像还是有点淡淡的尴尬。
她放下食盒,有些不自在地摸摸手,但说出口的话还是很有底气:“看我做什么,我消气了,不行吗?”
姬恪却只是静静看着她。
秋日是分离的季节,他的父亲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离开家去往边关,院子里的花都会凋谢,然后他和母亲会等待一个漫长的冬季。
也是在秋日,一道圣旨压下,他们家变得支离破碎,再回不到以前。
还是在秋日,母亲在他眼前自缢身亡,却在临死之际让他好好活下去。
——母亲,为何我的小字是长明?
——给你小字取做长明,是要你以后都希望长明,永远不会落入黑暗,一直向前走,不必回头。
在他出生之时,抱着这样的期盼给他取小字的母亲,却选择在那个秋日永远长眠在黑暗中。
从此世上只他一人。
姬恪突然笑了,一如碎冰染上灿金色阳光,晕开的每一处都透着绮丽,他看向带着光晕的姜宁,轻声开口。
“你来了。”
*
姜宁跟在姬恪身后,一下看看他略染着病态的脸,一下看看周围。
她带来的东西都被旁人拿着,两人一同进了姬恪卧房后其余人便出去了。
她怎么觉得这有点像守株待兔,难不成姬恪是特意来督主府上等她的?
两人刚一坐下,她就开了口:“你这几日好好吃东西了吗?”
上次婚宴时看他吃得不少,就以为没事,今日听他这么咳嗽,再看看他略微苍白的脸,好像情况不是她想的那样。
姬恪避开视线,给她倒了杯茶:“吃了些的。喝水。”
姜宁知道这是问不出什么了,便直接抬过茶杯喝了一口,顺手拿过自己提来的那个大食盒。
“今日带的东西太多,一次拿不完,谁知我送了锦盒之后准备回去拿吃的,你们府上那人便刺溜地往里跑,也不知道他回去做什么。”
这是一个三层的食盒,她嘀咕完后打开盖子,依次从里面拿出重阳糕、两个寿包和一碗长寿面。
祝他长寿的心愿已经写在明面上了。
“大人,我对你的生日祝语没有其他,只有四个字,寿比南山。”
姬恪身体实在太差,被他耗到现在还没耗完已经算是万幸,姜宁只希望他以后能多照顾照顾自己身体。
姬恪接过的动作很是小心,生怕掉了或者磕到。
“多谢,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辰礼。”
他看着姜宁,眼中带些笑意,眼角那被压住的艳色此时顿然浮现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生气。
“别乱说,这可不是生辰礼,想吃以后日日能给你做的。”姜宁说这话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我送的礼物在锦盒里,你把面条吃了我就给你。”
她抱着锦盒,像是一只囤粮的小松鼠。
姬恪没有拒绝,他终于吃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顿正餐,吃的时候没有半点恶心的感觉。
姜宁看着他吃东西,心里的满足感又涌上来,腿也不自觉的靠近他,两人膝盖相抵,姬恪却没有躲开。
早在这几日他便想清楚了一件事……
这碗长寿面做得普通清淡,却非常好吃,姬恪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他没有先要礼物,而是拿起了那块重阳糕,站在姜宁身前。
他垂眸看着她,面容清冷,只嘴上有一点嫣红,他拿着重阳糕很是虔诚地碰了碰姜宁的头,随后开口。
“愿姜宁百事俱高。”
这话说完后,他把糕放到了姜宁手中:“祝福过后要把它吃完的。”
“……”
姜宁沉默了一下,这个习俗她不清楚,但她今日看到碰重阳糕的都是小孩,为他们祝福的都是父母,这……
“大人,我今早已经吃了很多个了。”
“不行,这个是祝福过的,要吃完。”姬恪这种时候意外的不好说话。
“好吧。”
姜宁捧着重阳糕吃,然后把锦盒递了过去:“这才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姬恪抿着唇,心中却有些雀跃,他打开盒子后看到了一个琉璃制的长筒状物。
“这是?”
宫中珍奇的宝物不少,但这样的东西他的确是第一次见。
“这是……”
姜宁正准备放下重阳糕去演示给他看,但姬恪只抬头看她一眼,她便坐回原地慢吞吞地吃下去。
“吃慢点。”姬恪一手紧紧拉着锦盒,一手给她倒水:“我不急的。”
“我急。”
姜宁噎了一下,姬恪立刻把水递过去,还帮她顺了顺背,轻叹一声。
终于吃完了重阳糕,姜宁立刻又活了过来,她兴冲冲地走过去。
“这叫万花镜,你放在眼前这样转,就能看到好多不一样的东西。”
这就是她当时在艾沙包袱中看到的东西,也不知是谁做的,中间放的是薄的铜镜,转出来的花色也很是巧妙,正是她想要的那些。
哗啦啦几声响,里面放的东西不停在转动,姬恪在其中看到了许多东西,像树像花也像云,铜镜带着淡淡的黄色,这些景象又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淡黄的日光。
看了许久他才放下手,那紧紧攥着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很喜欢。
“为何送我这个?”
“自然是以后不论我在不在宫中,大人都能看到许许多多不一样的景色。”
姜宁说完这句话后笑了一下,颇有些调侃的意味:“毕竟看样子你也很不想我在宫里。”
姬恪低下头,珍重地把这万花镜放回锦盒里,又好好地把锦盒放回了柜子中。
他看向姜宁,从自己书桌上抱了一坛菊花酒过来,还对她扬起了一个笑容。
“今日是重阳节,该喝些菊花酒,要饮一杯吗?”
“啊?”姜宁想起自己之前每次喝酒都会闹些笑话:“算了吧,我喝些菊花茶应该也是一样的。”
“是吗。”姬恪没有勉强她,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那你喝茶,我饮酒。这一杯是多谢你今日来找我。”
姜宁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是何意,但还是举起杯子回敬一杯:“不谢……应该的?”
她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但很快她就明白姬恪的用意了。
他不是想敬酒,他只是真的想喝。
姬恪垂着眼,一杯接一杯地饮下,他的姿势很雅致,如同在品茶一般,可里面都是酒。
姜宁不知道姬恪的酒量如何,因为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她先喝醉,宫里宫人好像也不太清楚,因为没人敢灌他。
直到喝了小半坛后他的脸上才终于浮现了一抹红,眼中也带上了水光。
他醉了。
是被自己灌醉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
喝醉了的姬恪和平时有些不像,平时他不会把视线过多地放在她身上,此时却一直看着她,眸光里好像有什么溢了出来。
姜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人?”
姬恪还是这么看着她,隔了一会儿后才眨下眼应声。
姜宁瞪大眼,重阳节到底是什么天赐良机!
先是有人来告诉她姬恪的行踪,后又是他自己把自己灌醉了,醉成这个任人□□的模样。
姜宁伸出一个手指问他:“大人,这是几?”
“是一。”
这也太乖了,姜宁只觉得心软软,想揉揉他,她确实也这么做了,姬恪的脸又弹又软,没有半点反抗。
这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姜宁猛地环住他肩膀,还蹭了蹭,将他抱得紧紧的,原本就随便扎的头发此时松散不少。
“这么多天,我终于吸到了!今天肯定是我的幸运日!”
她素来都知道姬恪的性格,想要和他在一起不打拉锯战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在拉锯战的途中能蹭一点是一点。
她正想站直身子,腰突然被姬恪环住下拉,她就这么在他腿上,两人面面对视,身子之间只隔了大概两指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好像是根本没醉的样子,但很快又被那点湿意替代。
姜宁根本不觉得姿势尴尬,踮在地上的脚尖还晃了起来,想着反正姬恪都醉了,此时也不必拘着自己。
看着他这副略显迷茫的样子,姜宁又开了口:“大人,是不是我问你什么你都会说?”
姬恪静了一下,眼神还是看着她,让她总有一种在被视线描摹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什么?”
像是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我问,宫里你最讨厌谁?”
姜宁有些兴致勃勃,没注意到姬恪悄悄动手扶好她的腰,让她不至于晃下去。
“皇帝,周王和诚帝都不喜欢。”
姜宁想了想觉得也是,谁会喜欢皇帝?
“其实我一直不喜欢皇家,在我家那边皇帝是要被打的……那你也不喜欢小太子吗?”
姬恪勾唇笑了一下,不是醉了之后的笑,倒像是没忍住笑出来的那种。
“现在喜欢他,等他长大登基之后……若是他变了,就不喜欢了。”
姜宁舔舔唇,毫无心理负担地开了口:“那我呢?你喜欢我吗?”
姬恪现在看来像是有问必答,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的对她很重要。
原以为要磨很久才能得到答案,但没想到姬恪立刻就回答了。
“喜欢。”
这个答案实在太直白太直接,姜宁都愣了一下。
这到底算是酒后吐真言,还是他的醉话?
想是这么想,但她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勾起来了:“有多喜欢?”
“……像溪流汇进大海那么喜欢。”
无穷无尽,源源不断。
姜宁顿时笑开怀,略微散开的长发都在跟着颤动,姬恪却只是看着她,顺手帮她理了下头发。
姜宁于他,就像春风吹开第一朵迎春花,像冰层解冻后慢慢融进清澈温暖的春水,像大雁春回。
他生命中的每一处美好都源于她。
“这样啊。”姜宁笑够后才慢慢安静下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由两指变为一指。
这是呼吸交缠的距离。
重阳糕的甜香和菊花酒的清味相交融,又被屋外投进的灿阳点燃,晕开一室的暧昧无声。
姜宁抿了笑,也只是静静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她才开口。
“希望你清醒后也会断片,不记得我今日做的事……不了,还是记得吧。”
只是说话后的瞬间,姜宁吻上了他的唇。
她只看过视频和文字,但要实际操作的时候就只会轻轻地在他唇上厮磨,抿过每一处柔软,偶而会磨过他微微突起的唇珠。
腰上的手更用力了一些,把姜宁的神智都拉了回来。
吻过后,她重重叹了口气:“我这是在做什么……”
姬恪眸光微动,似乎有什么压制不住,从其中溢了出来,他轻声开口。
“……自然是做你想做之事。”
“姜宁,你永远可以做你想做之事,无论是什么。”
姜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但他还是带了些醉意,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还是说醉话。
此时她在他腿上,被他按着腰直起身,这样的坐法就比他高了一些。
姬恪抬头看她,清透的眸子中倒映着她的神色,许是喝了酒,眼里还有几分水意,平日里那份矜贵和清冷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渴求,还有那分流露出的艳丽。
姜宁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用艳丽这个词来形容他,就像高岭之花被染上颜色,圣洁不再,便每一处都透着诱惑。
“姜宁……”他开了口,却迟迟没有下文。
这几日来姬恪想清了一个问题。
如果因为要保护她,所以他要故意冷落、疏远,甚至让她沉浸在怀疑与自省中,这又算什么保护?
而且……若是在以后的相处中,她看清真相,一点点厌烦自己,不再想和他在一起,那么她那时离开也不会难受罢。
到时她若是想走,便没什么能牵绊她了,他也能偷得一段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说到底,他也只是自私地想要这段时间能够再长一些罢了。
时至今日,他还是一个恶心的人。
姬恪轻轻拥上她,将头颅垂在她肩上,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人。
良久,他才说出自己的辩词。
“姜宁,你愿意屈身和我这样一个阉人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有几分晦涩,像是努力了许久才说出来的一句话。
“……愿意的。”
一切的惆怅,不解,痛苦都在今日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