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吵什么吵,一天天大惊小怪的,咱这小县城能有什么事?”
县太爷手里拿着一叠公文正在细细审阅,被打断后明显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衙门外面聚集了大堆老百姓……”师爷擦了擦头上的汗,张了张嘴,却一时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好。
“大喘气,有什么话赶紧说,本大人手里这事,要紧着呢!”
师爷缓了口气,想了想才重新组织了语言。
“县衙外面围了好多百姓,看起来是有两拨人要对簿公堂!”
“因为何事啊?”
“好像不止一件事!反正人多的那边吵闹得厉害,咱们在府的衙役都派出去维持治安了!大人,小的感觉这事情……恐怕有点复杂啊,最主要的是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了,这影响也不好,您看……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罢了,去拿我的官服来,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其实县令说得不错,我所在的这座县城虽然小又靠近边境,但因为距离最大的贸易主城很近,所以这边治军严格治安也一向不错。
县令出来的时候,沈星回正牵着我在一旁看戏。
他依旧站在我身前半步的位置,既能护住我,又不会遮挡我看热闹的视线。
对面闹得也算是花样百出了,比之前在宅邸的时候种类多出了不少。
有哭惨的,有叫骂的,还有讲道理编故事的,如果这些人的矛头不是指向我的,倒也不失为一场大戏。只可惜这番热闹的场面背后,却是一副副机关算尽的黑心肠。
原本,此情此景我是该紧张,可不知道为何,看沈星回那么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热闹,连带着我心中的不安和焦虑也淡了不少。
左右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那样,总好过被这些蛀虫将父母留下的积蓄夺走。这么一想,原本压在心头重若千钧的石头,好似也就没那么重了。
偷偷看了眼沈星回,午后暖阳光晕映衬着他眼中的柔和,总觉得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从容。
心……莫名就定了。
“何人喧哗?”县太爷身着官服,在衙役们的簇拥下显得气场十足。
所有人都在见礼,沈星回明显迟了一会才随着大流微微低头。
那些所谓的亲戚刚才还在胡搅蛮缠的闹腾,可眼下县太爷一出来,就连几个读书人都明显紧张了起来。
相比之下,我和沈星回看起来就好多了。
其实县太爷我之前是见过的,他的府邸里,一些商品还是我家铺子里给供货的。
我母亲是个好性情的,又因为我爹经商的缘故,平素没少出门交际,所以连带着县太爷他夫人大抵也是认得我的。
可对于普通的平民百姓来说,当官的却是那高不可攀的人物。
我甚至看到之前撒泼的那些人,此刻都在因为害怕而发抖。
“夫人在笑什么?”
耳畔传来那温润如玉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在笑么。
但这一切,难道不可笑吗?
这么多年,村里多少大事小情依仗着我爹赚的银子养着,可当我家里出事的时候,他们非但没有感恩,反而像一堆吸血的蚂蟥般凑了上来,试图将我这唯一的血脉也坑害了去。
都说苍天无眼,才会让好人没好报!
这些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动辄用礼义仁孝的高帽压制我,无非是欺我一介孤女无人撑腰。
可当面前出现了更强大的人时,他们却又变得胆小怯懦,甚至被吓得发抖。
“夫人?”
“没什么,看到了些好笑的事情罢了。”
沈星回的目光停在我略带嘲讽的唇边,目光又看向了那些战战兢兢跪在一旁的人,眼睛不过眨了眨便己闪过了然。
而这时,夏荷由三个小厮护着,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小姐!”
看着她手中拿着的红匣子,我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散了。
既然你们不给我留活路,那……便鱼死网破吧!
接过红匣子,我无视对面那些人投来探究的目光,从里面拿出那封我早就写好的和离书。
沈星回看着递到跟前的信封,迟疑着接了过去。
“……这是?”
“刚才马车里跟你说的东西。”
眼见着他的神情不虞,那好看的眉峰也跟着蹙起,我便知道他又不高兴了。
“既然答应夫君了,那这东西便交给夫君保管吧。这里面我没写日期,只签了自己的名字,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用便是。”
沈星回的目光盯了那空白的信封好一会,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我。
他的眼睛依旧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但看我的目光却让我觉得有些心虚。
就当衙役招呼我们进殿的时候,他却拉住了转身欲走的我。
“好,那便放在我这里。”
我回头看他时,他刚好说出了这句。
眼见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涌现出的委屈,我竟莫名生出了一种……自己好像辜负他了的愧疚之情。
然而不待我开口想要解释两句,门口的衙役又开始催促了。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穿过甬道,被带入了正堂。而外面浩浩荡荡的百姓也跟了进来,继续在大堂门外围观。
惊堂木重重地拍在案几上,吓得对面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又一阵瑟缩。
县太爷自上而下将我们两拨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转头看向师爷的时候,那眉头己经皱了起来。
师爷得了示意,首接将对面提交的状纸展开,开始念起来。
随着我一桩桩一件件莫须有的罪名罗列出来,外面那些围观百姓看我的眼神都越来越诡异了,一时间唏嘘声不断!
而当师爷看到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条时,他惊讶地抬起头,神情中满是不敢置信!
首到县太爷轻轻敲了敲案几,这才拉回了师爷的思绪。
“窃闻孝道乃人伦之本,礼义之纲常。然今竟有身为子女者,罔顾父母养育之恩,竟于其父母热孝之期,擅自成亲。此等行径,实乃违背天理,践踏人伦。
父母养育,恩重如山,子女当于亲丧之际,守孝尽哀,以报鞠育之劳。而此女却在热孝之中,张灯结彩,行婚庆之礼,毫无悲戚之心!将父母之恩情抛诸脑后,此不忠不孝之举,罪大恶极,令人发指。
望大人明察秋毫,依律严惩此等逆伦之人,以正视听,维纲常于不坠,护孝道于世间。使百姓知礼义,感风化,莫效此恶例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