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的三日,苏晴像精密运转的齿轮般处理各项事务。
翡翠阁内,她与李军站在柜台后,指尖划过陈列的冰种翡翠,将近期的品鉴会安排与客户名单逐条核对;
珍宝阁里,王伟翻看着她整理的古籍修复进度表,听她叮嘱库房湿度调控的细节;
地产公司会议室,林宇盯着她标注的项目风险点,频频点头。所有事项终于妥帖收尾。
飞机冲破云层的瞬间,苏晴望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三年前卦象中的血色迷雾又在脑海浮现。
落地时,盛夏的热浪裹挟着潮湿空气扑面而来。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闸口,目光扫过接机人群,一眼就锁定了那个颀长身影——苏宁远身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骨节分明的手举着写有“苏晴”二字的鎏金牌子,墨色瞳孔在望见她的刹那泛起微光。
“苏大师,好久不见。”
苏林远上前两步,西装袖口掠过雪松香水的气息。他伸手相握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腕间戴着的白玉镯“都出落成大美人了。”
他的笑意漫过眉眼,却藏不住眼底隐约的疲惫,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桎梏许久。
苏晴回握的力道沉稳,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印堂处若隐若现的黑气,心中警铃大作——三年之劫,怕是近在咫尺。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林荫道上回荡。
苏林远侧身替苏晴拉开宾利车门,真皮座椅的温热还未散尽,庄园里的紫藤花便顺着晚风涌进车厢,裹挟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香气息。
苏晴下车,抬眼望去,鎏金雕花铁门缓缓开启,门后是一片占地广阔的园林,假山流水与曲径回廊错落有致,处处彰显着百年世家的底蕴。
车子在一栋三层别墅前稳稳停下,暖黄的灯光透过雕花窗棂倾泻而出,将别墅外墙的青灰色花岗岩镀上一层柔光。
这座建筑虽历经岁月打磨,檐角的琉璃瓦却依旧流光溢彩,廊下悬挂的青铜风铃随着夜风轻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苏林远伸手示意苏晴先行,皮鞋踏在汉白玉台阶上,发出规律的叩击声。
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檀香与普洱茶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中央,红木雕花椅上端坐着一位白发老者,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深邃如渊,正是苏远山。
老人身着藏青唐装,腕间的沉香手串随着抬手的动作轻响,他含笑望着门口的两人,声音虽苍老却不失威严:“晴丫头,可算把你盼来了。”
苏晴踏前半步,指尖无意识着袖口的暗纹,目光如炬首视苏远山:“苏老,三年之约,我如约而至。”
老人浑浊的眼底泛起涟漪,枯瘦的手指叩击扶手:“方才见你打量宁远,可是瞧出了当年卦象里的端倪?”
苏晴不动声色地瞥向雕花窗外游荡的佣人们,喉间滚动了下,终究未发一言。
苏远山立刻心领神会,扶着紫檀木拐杖缓缓起身:“来,书房里说话。宁远,去吩咐厨房准备午膳,记得备上晴丫头爱吃的桂花糕。”
书房门合拢的瞬间,檀香混着皮革气息扑面而来。
苏远山按下暗格,墙面上缓缓升起一幅泛黄的命盘图,正是三年前苏晴所卜之卦。“苏大师,如今可有定论?”
老人的声音压得极低,苍老的手抚过命盘上斑驳的裂痕。
苏晴凝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指尖凝起一丝灵力:“黑气如乌云压顶,劫数就在旬月之内。”
她转身时,袖口扫过案头的铜镇纸,发出清脆声响,“但具体时辰还需推演星轨。我需贴身随行,寸步不离。”
苏远山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沉吟片刻:“对外就说你是老友之女,来公司实习。若遇险境...”
他突然抬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便称是林远的未婚妻。唯有这个身份,能让你光明正大地守在他身边。”
“未婚妻?”苏晴眉梢微挑,指尖无意识绞着一缕发丝。
窗外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她想起苏林远接机时眼底暗藏的疲惫,终是点头:“就依苏老所言。不过需得编好我们相识的过往,半真半假,才不易露出破绽。”
苏晴目光如炬,在烛光摇曳间锁定苏远山眼尾若隐若现的青黑,忽然开口:“苏老,若不嫌弃,可否容我把把脉?”
老人握拐杖的手微微收紧,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闪了闪,转瞬又恢复从容:“晴丫头的医术,老头子自然信得过。”
腕间脉搏轻跳如惊雀,苏晴指尖凝着若有若无的灵力,眉头却越蹙越紧。沉香混着老人身上淡淡的药味萦绕鼻尖,她垂眸道:“心火亢盛,肾水不足,夜里怕是辗转反侧,连带着气血也虚了。”
话音未落,苏远山己长叹出声:“三年悬着的心,到如今哪能安稳?尤其是宁远...”
“且宽心。”
苏晴起身铺开宣纸,墨香在砚台中晕染开来,“这方安神汤重用酸枣仁、远志,辅以茯苓宁心。”
笔尖顿了顿,她又添上一味龙齿,“切记找心腹抓药,熬煮时火候要足。”
下楼时,水晶吊灯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宁远立在餐桌旁,银质餐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见两人走来,他拉开雕花餐椅:“淮扬狮子头炖了三个时辰,苏大师尝尝合不合口味?”
饭后,苏晴被引至玫瑰雕花的房间。推开窗,隔壁是苏宁远的露台,夜风送来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书房门合上的刹那,冷气顺着苏林远后颈往上爬。爷爷枯瘦的手指敲着檀木桌,每一声都像在他心尖上凿洞:“晴丫头说你劫数就在眼前,从今日起,她以未婚妻身份贴身护你。”
水晶吊灯的光在他镜片上碎成星子,苏林远垂眸盯着袖口的银扣,金属凉意渗进掌心。
三年前那个道观里,少女攥着龟甲的模样突然与此刻重叠,她眉间朱砂痣红得刺目,像一滴未干的血。
隔壁传来开关门声,苏林远从书房出来时,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却掩不住眼底转瞬即逝的阴霾。